第十二章 奥斯蒂吕斯
当艾灵河战役正在进行时,拉提姆丹发生了被后世称为“奥斯蒂吕斯起义”的事件,袭扰苏尔泰尼亚的盗贼,就是起义之后逃往苏尔泰山的奥斯蒂吕斯和他的同伙。
奥斯蒂吕斯原本是北方的中立小国色卡艾斯的王子,后来国家破灭,被卖为了奴隶,又从奴隶里被选出来,卖给了角斗场。
帝国历六百三十七年四月,西庇阿在调集各军团前往多姆那塔平原参加会战的同时,为了截断亚萨尔军队借道色卡艾斯包抄帝国军后背的通道,便命令自己的旗官门采尔率领五千人袭占该地。
门采尔是元老尼诺的长子,莫迪尼家族的继承人,丝尔琳芬的兄长。他因勇猛与才智而受到西庇阿器重,西庇阿曾经一年内三次提拔他,这是前所未有的殊遇。
门采尔将士兵装扮成亚萨尔商人,用了两天时间,分七批潜入了色卡艾斯。士兵们借住在集市旁边的几间客栈里,这些客栈的老板收取了门采尔的贿赂,并被警告不要向外人透露他们的行踪。
色卡艾斯的集市规模很小,却十分出名。它是大陆公路北段的必经之地,走出了辽阔荒芜的大草原的商人们,都会在这里进行补给。
集市位于王宫南侧,这里有各地经行的商人驻留。旅行商人途径此地,会在集市上卖出几件商品,以换取旅途所需的资费。
当奥斯蒂吕斯听说有七支亚萨尔商队聚在集市附近,却不购买或者出售任何商品时,他感到蹊跷。他命令卫兵加强戒备,又派人前去调查这些商人的来历。
但是,门采尔已经开始了行动。当晚,他带着士兵,趁着夜色,攻入了王宫,将见到的每一个侍臣和女仆都杀死了。但他无论如何也找不着色卡艾斯王普兰提斯巴鲁。
这时,普兰提斯巴鲁王的弄臣达尔森把颤抖的身体伏在地上,请求门采尔的饶恕。为了活命,他向门采尔说出了国王的去向。门采尔听完他的陈述,忽然挥剑劈杀了他,然后带着几个士兵,进入了下水道,沿途搜索普兰提斯巴鲁。
下水道昏暗潮湿,散发着冲鼻的恶臭,门采尔恶心的要命。他的鞋底沾染了秽物,在他看来,这是有损他高贵的身份的。
门采尔的部下在一处阴暗的排水口发现了国王,他的衣服被粪便所沾污,整个身体像油壶的塞子一样塞在排水口,屁股露在外面。
原来,他本来打算从这个排水口逃走,但是由于他那过于肥硕的身躯被卡在了狭窄处,他的计划没有成功。
门采尔就这样灭亡了色卡艾斯国,他杀死了普兰提斯巴鲁,将国王的尸体挂在集市旁的木桩上,又用他的大肚子里满盛着的油脂为道路照明。他把许多色卡艾斯人降为奴隶,用铁链栓着,派人押回拉提尼斯。当时,王子奥斯蒂吕斯也这些人中间。
《拉提尼斯帝国衰亡史》说:“在帝国众多的强敌之中,奥斯蒂吕斯是唯一一个仅凭坚强的意志就几乎瓦解了整个帝国的人。”
“那一年,奥斯蒂吕斯被铁链束缚和拖曳着,一步步远离故土,心中的悔恨与痛苦如同流着脓血的伤口,不断地恶化,将他的心也变得腐烂了,而当这伤口终于愈合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心的外壁上已经结满了痂。”
“在拉提尼斯南部的庄园里作为奴隶劳作了五年之后,由于年轻力壮,奥斯蒂吕斯被挑选出来,卖给了拉提姆丹的角斗士学校,在那里,他受到了剑术师的指导,格斗技术日益精湛。”
“角斗场如同一头吃人的怪兽,把人生吞下去,嚼碎了,在众人面前排泄出了死亡。贵族们很享受这种病态的娱乐。他们在看台上欢呼着,呐喊着,浑身抖动着,大声说着‘杀死他!’期盼着巫婆对战败者向下伸出拇指,因为角斗场的规矩是,当巫婆伸出向下的拇指时,战败者必须被杀死。”
“奥斯蒂吕斯以其睿智的谈吐和高超的格斗技术渐渐博得了众角斗士的拥戴。他们围在他身边,向他诉说自己的苦恼,请求他对各种琐事发表意见。他也不失时机地向人们诉说自由的可贵。”
“帝国历六百四十八年九月二十日,当奥斯蒂吕斯听说第五军团与第十二军团被调往阿尔基斯,而禁卫军也被皇帝带领着去了南方,帝都守备变得十分空虚时,便积极联络角斗士,要利用这机会争取自由。”
“九月十九日晚上,角斗士们故意弄出巨大的声响,当巡房被吸引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奥斯蒂吕斯突然从铁栅栏内伸出双手,将巡房扼死了。他从尸体上摸出了钥匙,释放了一百名角斗士。”
“当晚,角斗士们杀死了学校守门人,逃出了拉提姆丹,一路奔跑三百里,藏进了苏尔泰山的丛林中。”
“此时,这件事只是被帝都的人们传为奇谈,没有人能想到,五个月之后,那群角斗士竟聚集起了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到处袭击军营和官府,差点毁灭了帝国。”
阿尔基斯叛乱的消息更加频繁地传到了帝都,同时门斯诺克的战事也到处被人们议论着,许多传言被添油加醋地改编成噩耗,像马蜂一样在每个人的耳旁飞舞,人们感觉迟早会被它的毒针给螫刺的。市民们越来越为国家的前途感到忧虑了。
元老们普遍对皇帝动用军队去解决私事的做法大摇其头,他们说只有最残暴和最愚蠢的君主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由于南方的战争,门斯诺克半岛的大路被堵塞,海港中积压的货物无法运到帝都。西边的米兰底港聚集着几百艘来自阿尔及里亚和阿尔基斯的货船,以前这些船都是在门斯诺克海港卸货的。米兰底港湾十分狭窄,过去只用于小宗货物的储运,此时却樯桅林立,拥挤不堪。自入秋以后,海面常常浮起浓雾,像蜘蛛吐出的白色的丝一样,蒙在船身上,使人看不清水况。已经有好几条船因相碰撞或触礁而沉没了。
这些天,由于市场上商品匮乏,拉提姆丹的物价飞速上涨,过去一斤米只需十块铜板就能买到,现在却即使出价四十块铜板都要看运气。许多拥有自己的船队和车队的大商人因货物滞留,无法及时入库而损失惨重,他们眼看着物价飞涨却没有足够的存货可以出手,还得向码头支付巨额仓储费。
然而元老乌鲁斯诺却发了财。这个乌鲁斯诺,就是曾经污蔑伦巴德贪污,靠在宰相奥托面前说恭维话而得势的那个人,他的儿子凯奇卓尔追随丝尔琳芬,在法提攸祭典上受了伤,至今还躺在床上。
拉提姆丹的商人中间流传着各种传闻。他们说:“乌鲁斯诺之所以有那么多的粮食可供出售,那是由于他事先就知道皇帝会发动这样一场战争。因此,趁粮价还不高的时候,他就大量收购了市面上的稻米和面粉,以便等物价高企后大赚一把。至于问到乌鲁斯诺何以能够未卜先知会,那只能是由于说服皇帝发兵攻打门斯诺克的,就是乌鲁斯诺本人,因为不可能有人能猜到皇帝竟会用这种荒唐的方式去平息对希尔梅斯的怨恨。”
而且,有人推测说:“乌鲁斯诺早就知道了希尔梅斯和苏珊娜之间的乱伦关系,就连那天皇帝提前回家也是他通风报信的结果。”
这样,由于这些传言合乎情理,而且乌鲁斯诺在皇帝出征前一天突然卖掉了自己的两条船,虽然他辩解称,之前之所以大量购入粮食,是因为听说以萨尔拉省发生了饥荒,准备将粮食运往东方贩卖,也没有人相信他了。
十月八日,圣德芙尼臧大学门口停下了一架四轮马车,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穿着白色丝绸、戴着红宝石耳环的贵族女人。她在侍女的陪同下走进了学院,许多学生都被她优雅的气质和美丽的外表迷住了。
她拢了拢耳后的头发,那白色的深秋的迷雾一样的头发飘散在她的肩头,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仿佛雾中的两潭秋水,闪烁着柔和的微光。
米西尔站在路边,看见她走进了女子宿舍,而当她出来时,身后跟着低着头的丝尔琳芬。
学生们议论纷纷,他们中间有知道那个美人的。原来她就是莫迪尼家族的长女,亚萨尔战争的英雄,曾经在一千米外狙杀了敌军统帅的“女战神”佩罗娜。
两天后,当米西尔从都布丰口中得知丝尔琳芬的姐姐带她回去的目的时,他才想起,丝尔琳芬离开学院时,眼角曾闪过了一丝泪光。
这天下午,教导员西美尔传话说:“学院长要求见你。”米西尔来到了学院长的办公室,看见一张堆满文件的桦木桌子后面,坐着个枯瘦的老人,他深深的皱纹密集地堆在额头上,就像树木的表皮上已经愈合了的许多年前被割破的伤口,几缕稀疏的白发趴在他的秃顶周围,仿佛悬崖上的枯萎了的爬山虎,他的左眼蒙着白翳,看起来像一枚干燥的鹅卵石。
米西尔想起自己曾经和这个人一起喝过酒。
学院长迪欧哥莫皱着眉头说:“年轻人,你的新酒酿好了吗?最近你变得懒惰了,巨汉酒馆里已经好几天没有好酒上架,我焦渴难耐,只好直接向你要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