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寒假对我来说，是冗长而无趣的。我没有出过一次门，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好好吃过一顿饭，每天只是看着温晴和玄君劼在屋里进进出出，或有时候会出门去。我心里开始无比期盼学校可以给我们补课，这样我在这里的时间就会少得多，可是除了高三，没有哪一个年级在补课。

好不容易熬到开学，她居然要求我走读，为了这件事，我们俩大吵了一架，在开学前一天，那晚我没有吃饭，也没有跟他们说话，温晴悻悻地看着我们没有开口，玄君劼也早早吃晚饭就回自己屋里。

她的脸色一直不好看，当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就这样彼此坚持着，直到玄泽从书房处出来，他看了看我们，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说：“温柔这么大了，她有分寸的。”

她一下睁大眼睛惊讶地盯着他，说：“分寸？什么分寸？我看她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连是非都分不清，会有什么分寸？”

他脸色暗了几分，又重复了一次：“我说，她有分寸。况且住在学校，对她来说也比较方便。”

她警惕般地看着玄泽，然后刻意压低声音说：“玄泽你什么意思？！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当时我要接温柔过来的时候，你不是不反对么？现在又说什么不方便？”

我看到玄泽无奈地望着她，喝了一口水之后才说：“温柔已经是高中生了，现在这么大得孩子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和生活方式，你管的太严不是适得其反么？”

他的语气相当平静，一点也没有被误解的恼怒和不耐烦。

她的怒气和质疑渐渐微弱下来。玄泽把杯子又重新递给她，示意她喝水。她看了看水又看了看他，最终说：“好吧。”

我和玄泽都舒了一口气，不过我是在心里。然后她又转身盯着，正色说道：“但是，温柔你要听话知道么？”

我想我一直都是听话的，但我不想对她屈服，所以我一直看着她，没有说话，她也望着我，像等待我的答案似的。玄泽背过她对着我眨眨眼，我看了他很久，最终说：“好。”

她好像一下放心了，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玄泽也跟着她一起走出客厅，他在她的身后，末了转身对我做了一个“V”的动作，看着他滑稽的模样，我都忍不住笑了。

我突然发觉，玄泽真是个好人。他……是她离开爸爸的理由么？

我摇摇头，不愿再想下去。

第二天我和温晴是一起去学校的，她和玄泽去送玄君劼。我们到学校的时候，森路煊在门口拦住了我们，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抢过我和温晴的行李就和我们一路去了女生宿舍。

温晴问：“你不用去新学校报道么？”

新学校？我暗自疑惑，难道他转了学？

森路煊说：“我已经去过学校了，以后离这边很远，不能照顾你这个疯丫头了，你可要听话啊。”

我在一旁听着他说的话，心里涌起一股一股不舒服的作呕感。但我表面依旧风平浪静，顺便还转头看了看温晴，意料之外的，我看到温晴的脸有些不自然的红晕，眼神中还有种强烈的情感，我暗自叹息。

“嘿！”我还沉浸在自己的叹息中时，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老天！真疼，我猜她肯定是断掌。

可能是看到我痛苦的模样，颜妺妺马上低头看着稍稍俯身的我，问：“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我抬起头，看到她焦躁的眼神，摇了摇头说：“还好。”

“颜妹妹，你就不能收敛一点么？”森路煊打趣地说。

颜妺妺显得很恼怒。一下跳到森路煊面前，也使劲挥了他一巴掌。她肯定用尽了全力，因为我看到森路煊明显往前一个趔趄，手上的行李也差点掉在地上，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温晴一把拉住森路煊，急忙问：“怎么样？有没有怎么样？”

森路煊笑笑不说话。

颜妺妺还不解气地瞪着他，愤愤地吼了声：“我说过几百次了，不要叫我颜妹妹，温晴，你好歹管管他。”

温晴刚淡下去的脸色又一下变成了绛色，森路煊的表情倒是很自然。我看到他俩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

森路煊盯着我，对颜妺妺说：“颜妹妹，你真厉害。”

我不好再盯着他看，只好转身继续向前走。他们也跟上来。我听见森路煊在我背后说：“这可是她过来之后第一次笑呢。”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惋惜，还带着……我不想去分析的情感。像是……同情或者……

我不愿再多想，低着头一直向前走。老实说，这样真尴尬，我第一次觉得学校这条路真的太长了。

正当我在心里忐忑不安的时候，一双鞋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抬头望上去，看到祁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我开心地笑了一下，喊了声：“祁墨。”

他看着我沉默不语，身后的人也顿住了脚步，我疑惑地看着他，希望他说点什么，我害怕且讨厌这样的相处，这让我从心里心底渗出深深的不安和冷意。

我又试探性地喊了声他。

他终于有了反应，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捏着我的肩膀，眼神中迸发出浓浓的憎恶。他捏的我的肩膀生疼，我惊恐地望着他，脑袋里一片空白。

“祁墨，我想我该跟你道歉，我……”

“闭嘴！”他打断我细弱蚊虫的声音，还是用他独有的居高临下的姿态盯着我，像在盯着一件讨人厌的物品。他冷笑一声，手上不由地加大了力度，我说：“祁墨，我的肩膀很痛。”

他又加重力道，我皱起眉头。我知道他在生气，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是我不知道要怎样跟他说清楚。

“你放开她！”森路煊扔下行李，冲到我和他面前。他看了看森路煊又看了看我，说：“这么快就成一家人了？”

他的声音冷透了，我觉得我好像就要从此失去他一样。

森路煊上前掰开他的手，肩膀上突然失去的痛觉居然让我的心无可救药的空起来。

祁墨说：“温柔，恭喜你。”

然后他转身跑开了，我跑上前去追，我说：“祁墨，你等等我，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有自己的苦衷，原谅我，我只是想让自己的心好过一些，不要再让我更恼火好么？

眼泪将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森路煊上前拉住我，明知故问地说：“温柔，你想干什么？！”

我由静默无声地哭泣变成了嚎啕大哭，甩开森路煊的手，我继续向前跑，他使劲拽着我，奋力地喊：“不要闹了！”

颜妺妺突然跑走了，顺着祁墨跑走的方向。我望着森路煊，哭着对他喊道：“祁墨，祁墨走了……”哭泣让我的声音不顺畅，但我还是忍不住向森路煊咆哮，他夺走了我可以向祁墨道歉的机会。

“他现在恨我了，以后都会恨我了，森路煊，混蛋！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你跟她一样，你跟方蔚然一样，你们都讨厌我，都想要毁了我，从小开始，从我出生开始，你们总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失去所有爱我的人？！为什么？！”

我已经哭得瘫软在地上，他还搂着我，低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我不愿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可是，就是因为他们，我的每一次丢脸都被所有人看见，我像个被人剥了皮的小丑，自己疼，别人却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