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蜕变(下)
正月十五,一切都忙完了,我从大伯家出来,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我往家里走,走到门口却没有了推门的勇气。假装忘记可以使人假意快乐,这时候最怕的是外物的提醒。雨下得真大,“爸”我扔掉伞,拍着木门,用力喊,“我回来了”我拼了命地敲门,你出来,你出来,你快出来,看看你最爱的女儿淋成什么样儿啦,没有回应,苍茫的天地间只有雨声,噼里啪啦,我靠着木门蹲下来,此刻,浑身冰冷,我哭得心都要呕出来,我终于明白了,我是真的被世界抛弃了。
当我抬头的时候,雨过天青,我站起来,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门,老爸住院前晾的床单湿了又干了,在微热的风里轻轻地动。肚子有些饿,幸好家里还有点米,煮了粥,就着榨菜,一个人在客厅默默吃着,想起原来在家自习,老是扯着嗓子对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和柳阿姨聊天的老爸说,“陈仲,你好吵诶,我要学习!小点声儿……”然后老爸就会收敛一点,可惜不多时我又能听见他的呱呱声,现在他走了,安静了,却第一次发现寂静的世界真可怕,没有了生活的气息,巨大的不安席卷心田,和我血肉相连、把我当成至宝、永远不会抛弃我的那个人,就这么走了,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了这个陌生的世界,眼泪滴进白白的粥里,我赶紧放下碗,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陈熙,不许哭,要勇敢,要加油,哭有什么用,难过有什么用,先把粥喝完再说” 那年新年,我明白了什么叫祸不单行,什么叫家破人亡,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奇怪的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哭过,似乎一生的眼泪都已在那个时候流尽了。
回到学校,一切井然有序,打工、学习、各部门的活动,一样我都没有落下。周围的人都觉得我很正常,正常得有些不正常,至少我应该有点变化吧,可是他们看来完全没有,好吧,我只想说,那只是他们看来,只有我知道,我真的变了,一个人的奋斗,许多人以为会更自由,没有牵绊,其实不然,你会愈加小心谨慎,唯恐出事,因为你要为了走了的那个,更好地活着。
至于徐皓峰,分手以后,我完全没有精力再去管他和陆景妍之间的破事儿,也没有功夫去哀悼我和他之间复杂难解的关系,我只知道我要坚强地活下去,儿女私情就把它深深埋葬吧,不管还爱不爱。或许直到现在我还没有真正放下吧,不过,过去了的,即使哀悼,也无法重来。我不要再吃回头草,哪怕再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