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往事(上)q
凌晨,拖着小箱子,七拐八拐终于回到久违了的评事街。
七八个小孩子嬉闹着从身边跑过,心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的荆南,总有让我多愁善感的本事。这些年,不是不想回来,只是这里的风景就像一个钩子,会拉扯出若干伤心事,连皮带肉,把碎过补起的心再狠狠绞痛。
习惯性的敲门,真是犯傻了,哪还有人在这里等我啊。
开了锁,院里的花竟还是好端端的,只是再没有一个仲哥来好好拾掇她们,花容月貌再美也是可惜了。
天色晴朗,我把被褥床单统统拖出来洗了晒,忙活了一整天,晚上躺在一动就会吱吱呀呀响的木床上,终于可以放肆地流泪,那些年的孤单失落,这几年的压力难受,拼命在人前笑得阳光灿烂,使劲儿骗自己吃亏就是福气,不幸之后一切都一定会好起来,一点消极的情绪都不敢流露,因为一旦悲伤决堤,我怕自己会先崩溃,就像扛大包,一旦放下就再运不到终点。
没有父母,没有姐妹,没有恋人,身边的思思和小念比我还艰难。申城的朋友一个个不分白天黑夜地跑新闻,谁还有时间听你说话啊。有时候整夜饿着肚子在面包车里颠簸着出差,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转念想,我要为仲哥好好活啊,就死命扛,扛到现在,工作没了,什么都没了,就剩下一个看上去无比欢乐的躯壳,只觉得我就是金蝉脱下的那一层。
仲哥,你听见我的心里话吗,你再回来抱抱我好不好,和我说一声,“没事儿,熙儿,老爸在呢,随随便便签几个名你拿去买,咱就发啦,哈哈哈”,你放心,我不会再嘲笑你,我会说,好,你签我就去卖,只要你签,只要你在,我干什么都行。
咬着被角,哭得眼角发疼。一如很多年前的雨夜,貌似是我妈妈的那个女人当了别人家的第三者,和仲哥大吵一架后跑了出去,仲哥去追她结果被车撞了躺在医院里,小小的我蜷缩在他的病床头,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害怕,也第一次知道了有一种可怕的生物叫第三者。
后来仲哥醒了,过上了每天坐轮椅的痛苦岁月,这时候那个女人和他离婚了,他的性情从此大变,幸而是从死板变成了开朗。因为我每天要照顾他,所以我们俩的不平等关系逐渐趋于消弭,老爸名叫陈仲,于是渐渐地仲哥这一可爱的称呼取代了爸爸。
由于要支付不菲的药费,仲哥走上了写作这条不归路,他当时的笔名很是风骚,从王大波到鲁尔迅到张恨玲,着实把文艺界狠狠震动了一把,尤其是张恨玲这个名字,结合了张恨水和张爱玲的精华,似男似女,非男非女,时男时女,引发了很多时髦青年的共鸣,使得仲哥也有了人生中第一批“发烧友”,美其名曰:铃铛,这个有点俗,不过,他们的QQ群名字还是不错的,是“铃儿响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