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后礼佛(5)
太后与皇上驾临,也苦了熠儿与二郎。熠儿天天不但要洒扫,还有份外的杂役,忙得透不过气来。二郎他们倒是先不用凿镌石窟了,但也要干活,单是把石窟里外摆满油灯就不容易。这天熠儿到河边汲水,看跟着二郎的那个小圆脸童子也来河边,就问:“二郎呢?怎么不见他来?”
“伏大哥啊,今天被太后召见了呢!”童子神秘地说。熠儿心里一紧,问:“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听说是有大事!”
“......”熠儿有些心神不定了。她向行宫走去,不觉来到了宫外头。军士把守严密,她自然不能进去,只得远远地在林荫里等待着。
没等多久,二郎就已经走出来了。熠儿迎上去,二郎见她关切的表情,也不用问就安慰道:“没事,真的没事!”
听他说太后是为了礼佛图的雕刻召见他,熠儿才松了一口气,却又着急起来:“你真的行吗?”
二郎点点头,回答:“我会慢慢做的。”
熠儿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又得匆匆跑回寺里去。幸好那老信女没注意她,她擦擦汗,赶紧又忙着去干活。
熠儿她们拿起扫帚扫地,收拾院落里的瓶花,炉香。鲜花和香料都是从宫里运过来的,要每天更换,确保花朵新鲜,炉香芬芳。陈旧的萎谢了的花去掉,插上新的。香炉里清去陈灰,放上新的香块。
正忙着,熠儿听见一阵说话声。是积妙果师傅,正在恭敬地躬身说着:“王爷这边请!”
熠儿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心里忽地一阵悸动。积妙果师傅正陪着益王,踱着方步前来巡查。
“太后和皇上还要在行宫呆几天,行宫、寺庙里都还要每天布置好,不许懈怠!”益王吩咐着,走了过来。他身边跟随着那绿衣小厮。
“是!我辈也绝不敢懈怠,只怕有违圣恩!”积妙果师傅陪着笑说。
熠儿和别的信女一样,都恭敬侍立。垂着眼帘。熠儿心里好像什么也都没想。啊,他会看见我吗?不会的,他很快就走过去了。不必想那么多了......
是的,益王只是无意地走过。但是熠儿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有一瞬间却忽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也许,他只是无缘无故地瞭她一眼而已。没什么的!自己穿着这宽大的袍衣,他只怕自己都看不出了吧!
可整整半天,熠儿心里分明还是隐隐觉得不安。
吃过了晚饭,她回到自己的小屋中。很快,响起蓬蓬的敲门声。是那绿衣小厮!果然来了!她心里砰砰乱跳。
果然,小厮在传达王爷的口谕。王爷让我来的!王爷有请!
“王爷见召,不敢从命!”熠儿冷冷地回答。她早已不是以往的还怀着梦想的女孩子。
“这是王爷的钧旨,你要反了么?”绿衣小厮一听,脸色就沉下来了。
没有办法,她不得不跟着他去了。
王爷住在行宫外的一处院子内。室内自是比不上行宫。却也铺着红绒地毡,设着锦绣床帐。小厮掀开帘子,熠儿入内,便看见益王穿着对襟的红绸直领袄,正坐在桌前前喝酒,小厮悄然退出,熠儿一动不动。益王满意地笑道:“发楞着干什么,不必施礼了,坐吧!”
熠儿勉强坐下,面前已经放着夜光玉杯、牙筷。益王兴致勃勃:“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原来你被太后放到这里来了。不过本王今天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你也该还记得本王罢!来吧,我们以前不是喝过酒的吗!”
“......真的,记得的。”熠儿踟蹰了半天,才生硬地回答。益王高兴地饮了一杯,瞭着她的脸。她的脸已经褪去了青涩、娇媚之色,虽是穿着毫无华彩的袍衣,戴着兜帽,但在烛光下,眉眼之间却脉脉浮现一泓端庄美好的神色,显得更加动人。
行宫寝殿里,太后尚未安寝。夜色已经很晚。太后在寺窟里已经过了几天了,把什么都干完了,又开始觉得很郁闷。她问顾太监:“皇帝睡了么?”顾太监忙说:“皇上早睡下了!”
“唔!”她又沉默下来,漫长的夜里,她注视着金莲花烛台上的荧荧烛火,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呆了半天,她的脑子里,才忽然泛起了一个惊人的念头。
“你带两个精干的侍卫,侍候本宫去益王那里!本宫知道他不愿意来,那就本宫去吧!注意,别惊动任何人!”
“什么?”顾太监有点惊讶,但是太后的意志是不可违反的,他不敢谏阻。
“唉,你今晚怎么沉默寡言呢?长夜里怪郁闷的,你这不是更闷了吗!”益王在对熠儿说着。熠儿仍旧坐着不动,俯首道:“小婢已经是寺院中的奴才,远隔红尘,不再如前番之时。盼王爷舍了我,让我归去吧!”
“是、是么?”益王倒是一怔。许久,他把手一挥。
“你别扯这些!什么远隔红尘,你还没落发呢!就算落了发,我要是下命令,你也能还俗!来!服侍我罢!”
一只大手,骤然落在熠儿的肩膀上。教她全身巨震。兜帽落下来,熠儿的长发挽成的发髻松开了,垂落下来的长发缕缕如黑羽翻飞满肩膀。
“不!小婢进到寺庙里边修行这是太后的命令,我不能违反..... ”熠儿坚决地把这手抖落。她的心早已经不再有那朦胧的憧憬。面前的益王虽然仍是那么英俊潇洒,却不能叫她再在心中有半分迷恋之情了。她站起身来,要退出去,可是益王已经把手张开拦着她。
“好!你还把太后抬出来了!”益王反倒笑了。他觉得熠儿是很清新动人的。益王看够了王府里的女人。婢女小妾,红妆盛服,都不如她。
他胸有成竹地说:“留下来吧!本王叫你留下。以后,本王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从寺庙中接出来。本王言而有信,你可以成为王府中的一位夫人,必将会享尽荣华富贵!”
熠儿不回答,只是将他的手猛然推开。
“你得给本王留下!”益王怒叱一声,啪地摔碎了酒杯,就要发动袭击。
“益王!你在干什么?”一声怒斥响起来。是太后!太后悄悄走进院子里,在门外侍候的绿衣小厮见了大吃一惊,却不能阻拦。太后推开门,进入屋里,便正好碰见了这一幕。
益王惊愕之极,垂下了手。他万万想不到,她会在这时候出现了!
熠儿趁他愕然,慌忙夺门逃出。太后狠狠地盯着她,痛恨地骂道:“这一个*贱材儿!”又对益王道:“益王,你请自重!”说完,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当夜,被气得睡不着的太后,在寝殿里来来回回地走。
益王!好一个王爷!不断地找女人!
当然,他是王爷,自然也不会缺女人。可是是她亲眼见到的,又不同了。以前她仿佛觉得益王就是在她手掌心中的,可如今她真的不能再掌控他了。
哼!凭什么老的少的都可以玩了一个又一个?凭什么?
太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咬牙切齿。
顾太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确实,益王最近有些出格了。他甚至在私下里安排兵马,很不服从太后您的调动呢!请太后小心一点!”
“本宫早有耳闻,还用你说?自有下人报告。本宫自会小心的。明天就起驾,回宫去!好好地管一下,不能由着他!”太后愤愤地说。
“这个或许,也要体谅他一下。”顾太监还是想说几句公道话:“太后您和益王原是说好的。待小皇上登基,他也可以当摄政王。可是您却似乎忘了此项许诺,只是把他晋封为亲王,这岂不是......”确实,顾太监也话中有话。样样事情都是惠太后您独揽了大权,什么都不放手,只怕益王想要心服口服也难。怨嗔之心也难免。
“你给本宫闭嘴!你在帮谁说话!”惠太后不耐烦地呵斥着。她从怀里掏出那只缂丝如意香囊,扔进榻边的金博山香炉里。五彩的丝绸小囊一下子烧焦,成了黑灰。她忽然想起什么,掀开了墙壁上的一幅厚重帷幕。
这一块殿墙已经挖开了,外边是一个小房子 ,用大块玻璃做成门,上边蒙着铁丝网。隔着玻璃,隔着细细的铁丝网,可以见到深深的用砖块砌好的坑。一大群火蝎子在灯笼光的映照下发着火红颜色,沙沙地爬动。仿佛也在怒气冲冲。它们是从宫里特意运来的。
“把它们好好地养着!养得更肥一点!养得更多一点!”太后喝道。养蝎子的内监连连躬身答应着,举起一大篓用肉粉、鱼粉等搅拌成的食料,撒入房内。蝎子们纷纷爬过来,挤着叠着,你争我抢,大吃一顿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