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抓紧时间刻出这一窟罢。这一辈子也许我所能做的就是这最后一窟了。要成为这几十年中最典范、最好的，比以前做的更好。可以在天地间留住，千百年后还存在于人们心上、眼前。不仅是迎接太后与皇上的到来而已。

伏处士说着，思考着。他要做出整体的规划。

要做得富丽，华美！总监在提醒。他深锁着眉头在思考。这是佛，这是两侧的肋侍。这是左右两侧的菩萨，这是狮子和大象。这是善财与龙女。

他在窟中留出一个个位置，指派熟手工匠，还有二郎他们这些还不够熟练的工匠，各司其职。有的主要负责雕出大形，有的要负责细节的雕镂。斧凿声声，一一干起来。

然后伏处士努力地教着。每天在窟内巡行，看谁做得不好，就要反复地提示。说也说不明白，就得亲自示范。

他爬上高高的脚手架，近距离地观看高大的佛的金面。他持着斧凿，细细地雕凿，一做就是几个时辰。不断有细小的火星在石头上奔泻出来，于是他的手就会严重地颤抖一下。他毕竟是老了。白发已经覆满头。

二郎在叫：“父亲，快歇着吧！”

“不！我的命就是不能停止。一旦停歇了刻不动了我的命就无法维持。你们注意看着我是怎么做的！”他忙得顾不上擦一擦汗。

一个又一个月过去，总监也时常来催。窟外，无数工匠在肩扛、手拖，黑压压蚂蚁一般运来大量的木材，或刨或锯或雕，然后垒斗起各种构件，木塔一层层地越来越高。承恩寺里外，到处忙着重绘、粉刷。太后要与皇上要来礼佛了。他们也不能落后！

窟内，日夜响彻着铮铮雕刻声。

熠儿忙着给他们洗涮浸透汗水的衣服，做一点面筋豆腐之类，尽量做得好吃一些，给伏处士送来。

“父亲，停下来，歇一歇，吃一点东西再做吧！”二郎在叫。

高架子上，伏处士停下手来，拿手背擦擦汗，刚说了一声好，忽地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从架上摔了下来，手中还紧紧握着斧凿。

伏处士和以前的无数镌匠一样，用一口薄皮棺木埋在坟岗上。这一带都是累累土堆。

熠儿含着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二郎。二郎扑倒在父亲的坟前。久久地都不起来。熠儿上去扶着他，他全身都似没有了力气，迷迷茫茫地。熠儿架着他，低声安慰地说道：“走吧！”使尽全力，扶着二郎沉重的身躯，送他回去。

她守在二郎身边，直到他清醒些了，反对她道：“你什么也别说了！”

“那么，你继续做吧！”熠儿说道。

“是的，还是要雕镌下去！”二郎拿起锤子、凿子，就都什么都忘了。不必难受！他要把记得的都记住，好好施展出来！

窟内充彻着雕琢声。怦怦，咚咚！声音越来越强，来回回荡在一窟又一窟中。

坚硬如铁的山岩倾听着这声音，又开始一寸一寸不断地蜕变，改换。

无数丈石岩，会渐次化作千万尊雕像。在山峰上层叠涌出。

凿啊！凿啊！这呼啸声在呼唤着，在滚涌着，和着大风吹拂过山谷，如海涛震荡响亮。

“禀太后，一切都妥当了。承恩寺上下焕然一新，已经做好接驾的准备，车驾也已经齐备，随时可以出发了。”在深宫中，顾太监在恭敬地向太后禀告。

“是吗，那就准备一下，挑个吉日就出发！”

“是！”顾太监答应着。太后又问：“益王呢，怎么许久不来向本宫回事了？莫非他还能有什么怨嗔之心吗?”

“这个......怨嗔之心倒是不至于，只是小臣也觉得和他有些说不上话了。他有他的忙！”

“哦！我知道了。吩咐下去，他也要随我去进香，去听候差遣！”

“是！”顾太监又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