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敕建承恩寺里，熠儿下了车， 走入这沉沉院落。也许，这是一方清静之地。尘嚣中的一切烦恼在这里都没有吧？

她首先见到的是两个脸色枯槁的信女，都穿着灰色僧袍，却还留着头发，在脑后挽成一长束。她们属于在寺里带发修行的，尚未能削发入佛门，而是做洗扫、炊煮等活儿，或者照管堂上香火，或侍奉当家师傅。闲暇时才学些经文，读读写写，学着做些法事。须这样修行满一段不短的功夫，师傅们都满意了，才能正式出家为比丘尼。

“你既来了，就在这里住罢！”她们对熠儿说着，领着熠儿来到一处寺院后头的一个小偏院，一间小小砖瓦房。长久禁锢在寺中，她们似乎对任何人事来往都不感兴趣了，连话也不多说一句。

熠儿放下随身的小包裹，望着房子外的一个小火灶，房子里的一张竹榻，一个小桌子，两口白木箱子。几只陶盆陶罐搁在个木架子上。一把比她还高的大竹帚放在屋角。这就是她今后的居所。

“从明天起，你就拿着扫帚洒扫院落，早晚二次！”一名中年信女说。

“这里是你的僧袍，你和我们一样是信女了！”另一名老信女看看熠儿携带的包裹，瞪了瞪眼，指指白木箱：“箱子里有你要穿的衣物！今后你即得换去华美衣服，束好头发，不装饰，不簪花，不坐高广大床，不近声色之物，潜心修行！对了，你先去拜见积妙果师傅吧！”

承恩寺的当家，是出家几十年的老主持积妙果师傅。熠儿既然入得寺内，首先就得去给她磕头。

熠儿被指引着，悄悄地走进一间静室，她一时有些愕然，想不到室内这么陈设富丽。地面铺着碧青毡条，中设着一张黑漆雕花大榻，榻后一架四季花鸟漆画大屏风。一只大狮子鎏金香炉正袅袅吐出芳馨的浓烟。

榻上，盘膝坐着的就是老主持了。她身形稍小，脸型精瘦，头上微微浮着一层白发，身穿紫红色金绣水田衣。双目似开似闭，正在坐禅。

“小徒熠儿，拜见师傅！”熠儿定了定神，跪拜下去。

积妙果老主持睁开眼，精光闪烁，扫视着熠儿，显得十分威严。她的声音中气也很足。

“你来了。从宫中来到此地，要处处遵守规矩，不得随意破坏禅门门风！”

“是！”熠儿俯着头回答道。

寺内确实处处都有森严规矩，都要遵守。单说每日早晚的饭食，就很严苛。不用说，老主持和一些主管寺中事务的女尼自有人服侍吃饭，饭堂里专有火灶炊煮后，盛载在食盒里给她们送入房中。吃的是全素，但做得很细致，素馅炊饼，炒面筋，香汤饼，胡麻香米饭，油炸豆皮，香蕈，山药，黄精.....

小尼姑、信女就要自己动手，轮流作炊。饭堂中她们集体用餐，分两列排坐着，由轮值者盛上一碗糙米饭，一盘油斑也难寻觅的素菜，拿着一双竹筷子吃起来。吃时不准发出声音，默默无言。不准有剩饭，若是吃不饱，也不准添加。菜都是腌韭，盐渍薤，咸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