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恍惚重来故地
长篇小说《三生石梦》
上架感言
这篇小说终于要上架了,心里觉得很高兴。从去年冬天就开始构思这篇小说,小说里的被虐的女主我是很喜欢的,男主也很有爱。所以一直很想把它早点完成。但是琐事很多,时间很少。而且小说需要修改,反复修改。情节要复杂一些,情绪要激烈一些.....所以没能迅速完成。有时候怎么也写不下去,真想放弃算了。但是,珍有的读者是很喜欢这篇小说的,我不能断更,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于是,又坐在电脑前认真写下去。一点点地修改。直至把它完成。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我和你,结下这个值得珍惜的缘分吧!
内容提要:
小熠来到一个著名的石窟游览,看见这里的雕塑辉煌无比,但也伤痕累累,已经被偷盗了不少,很多只是一些断头的残躯。她发现了一尊和她自己很像的菩萨像,也找到了一位百岁老尼的遗影。恍惚中她总觉得自己来过此地......
也许,这就是她的前世: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熠儿,连同许多秀女被送入宫中,她的美丽身体是否能吸引皇上、平步青云呢?
皇宫中虽然华丽,却危机四伏。熠儿被贵妃嫉恨,发送到冰冷的石窟寺中做了女尼。在寺中她与年轻的石雕工匠二郎认识。二郎以熠儿为模范,雕刻出了千古流传的名作。战乱中,烈焰熊熊,一切都会化为灰烬,只有石窟长存。
也许,这就是她的又一生:军阀混战的时代,出身官宦人家的少女紫珞,和孤儿阿天保护着石窟中的珍贵石雕......
序诗
这密如蜂窠的龛窟
这万千瑰奇的姿态 已永恒地凝固
在往昔,在今天
却仍旧能聆听他们无声的叙述
哪怕金碧辉煌的殿堂崩塌
哪怕青春与悲伤被人遗忘
冰冷而布满苔痕的岩石下
依旧有暖热的血液流淌不住
美丽的女郎,你可曾在梦中驻足此乡?
你曾多少次在那磊磊乱石之中游览?
那遥远的眼睛正是与你对望
然后将心中的话语雕刻而出
楔子
这里是一条古老的街巷。旧城改造拆迁时好不容易把它留住了。街面铺青砖,两边都是黑瓦白墙的平房,在大都市里很珍罕了。多半改成了各种茶艺馆、工艺店,游人来来往往,却也热闹。
不过,江蔚颐得空了,常去的地方还是巷子深处那间小礼品铺。
那铺子是一位两鬓花白的老店主和孙女开的。一进门就是一张大桌子,放茶壶、茶杯,旁边是炭炉。两边玻璃柜里都是天南地北的手工刺绣、银饰、漆器、料器等,很耐看,喜欢就买一件两件送人
,自己留着也不错。不买就看半天也没事,或坐下喝杯茶,聊一些工艺、民俗之类的闲淡话题。
今天江蔚颐走进店里,坐在茶桌旁的老店主照样招呼着:“来啦,喝茶!”他的大眼睛的孙女放下茶壶,高兴地迎上来:“姐姐来得好早,今天要多看看啊,来了一些新工艺品呢。”
看下来,都是些缩小的临摹壁画,也有藏地的唐卡,都装裱成小卷轴;还有飞天、罗汉、菩萨等彩色照片,镶在木雕镜框里。
蔚颐的目光落在一尊漂亮的菩萨像上。她捧起镜框来,似乎觉得沉甸甸的。这是石雕。虽只选了头部拍照,也大致推测得出制作她的艺术家是先精心地刻镂出形状来,每一处都细微地表现,然后用朱砂、石青等颜料渲染彩绘才完成,看上去,技艺实在精湛无比。
脸如鸡子、腮红薄染,鼻梁挺直,薄小的朱红口唇柔和地轻轻地抿着;额上贴一点圆形小花钿。两道细弯眉毛下,黑亮的凤目微启,眼梢挑起,而略略将目光下注,仿佛在观望着什么。这个眼神使得她更为娴静、优雅。头上,则戴着一顶镂空的贴金花冠,光芒闪闪,以缠枝、宝相花、云朵纹与珠玑、玉牌穿缀,重叠而成,中间有一尊小佛像。头发都挽束在冠内,冠底显出圈圈发丝;两边各余下一缕发缕,和花冠的两条花带一起垂下。
蔚颐对着镜框,反反复复地细看,真是爱不释手,同时心里恍惚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一张脸在什么地方见过呢?啊!对了,对了!自己每天照镜梳头的时候,也就可以从镜子中看见同样的模样.....
这时一旁的小姑娘也发现了,也有些惊奇地叫起来:“奇怪!这雕像像姐姐你呢,怎么回事呀?”
老店主听见孙女叫声,走过来看看,也微微笑了:“是真像啊!大概这就是艺术源于生活吧。宫娃如菩萨,古代不是有这么个说法么,其实应该说菩萨如宫娃,工匠从盛装的宫女嫔妃身上汲取灵感,才能雕出菩萨来。”
“这么说,姐姐你是千年前的宫女了?”小店主抿嘴一乐。蔚颐心里奇异的感觉却更浓烈了:“我想问一下,她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那座著名石窟里的雕像,姐姐去旅游能见到原作的。我和爷爷刚看回来。”小店主说。
“是该去看。原作比这照片不知美多少倍。那里,伟大的艺术一直存在着。今天还有艺术家想在那里开凿新的洞窟,作雕刻、画壁画,延续这艺术之脉。”老店主轻轻点着头。
“啊!好壮观的景象!”当蔚颐站在石山脚下,仰头望着连绵石壁上的密密洞窟时,不禁衷心赞美起来。
她来旅游了。眼前一切真的都是那么震撼人心。
石窟所在,是云雾升腾的重山叠嶂中的一个大山谷。一条河流穿过,两边峭壁如削,开辟出无数洞窟。过去,河流碧水淙淙,两边栽满花树,建有庞大寺庙,殿宇与窟檐层层朱柱碧瓦相接相望,绵延长达数里,灿如锦绣长廊。如今,寺庙早被拆毁,花木砍伐殆尽,河床近乎干涸,布满沙石,只余下浅浅水波,许多石窟也都崩塌了,幸存的,窟檐全毁了,只余下裸露的洞窟口。
然而,即使这些仅存的石窟也令人膜拜!
“当然壮观啦。这石窟是从北朝开凿的,足足延续了数百上千年。现在,每天多少人来看,门票都能卖多少张啊!”旁边的导游,一个中年男子自豪地接口。
“嗯,得要好好看!”蔚颐说。导游点着头,挥着旅游团的三角旗子招呼游客:“来,大家跟我来!”
顺着已铺上水泥的小道,游客们登上山壁,走进一个个大石窟。导游忙着照本宣科一段段介绍:石窟是哪年哪代开凿,是哪一期的艺术特色,造像是什么名称。
蔚颐随着大家瞻仰着。每一个洞窟都布着主像,周围环绕数不清的菩萨,飞天,罗汉,金刚,供养人。大大小小地错落。都以岩石雕凿并加彩绘。那么多的栩栩如生、色彩缤纷的形象,涌到眼前。她目眩神迷。
可是她很快发现,雕像多半都已残损。佛像、罗汉的头部砍掉了,壁上飞天队列中留下大块大块的空缺。她惊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以前兵荒马乱,一些匪徒勾结不法商人来盗卖,大发不法之财。成尊的佛像太重,搬不动,所以专门挑头部,挑小巧的飞天下手,最精美的,都被盗走了!”
“这些家伙,真是坏透了!”游人们愤怒地议论着。 蔚颐再也忍不住了:“真可恶!我们不能去索还吗?”
导游点头,又摇头:“能的!就是手续太复杂了,慢慢来吧!”他看看表,招呼大家:“时间不多了,赶紧跟上,很多景点的!”
又看了一会,导游就说:“大家下山去吧!先去购物中心购物,然后是一顿美味大餐。晚上自由活动,到酒吧、歌吧好好消遣!这里经过旅游资源深度开发,成为了度假、购物、娱乐天堂。不说别的
,多种富于特色的商品就很有纪念意义,要多选购啊!”
他的话,倒也和周围赶集一般来去的热闹人群相协调。
匆匆人流中,蔚颐的脚步停不下来。听到这话也无可奈何:“怎么,这就要下山了?”只得说道:“先生,您忙您的,我自己留在山上走走看看,行不?”
“不行,这山岭地势复杂,不能一个人乱跑!再说,你不看天阴了,要下雨呢。”
“我不乱跑,您告诉我,这照片里的雕像是在哪座洞窟,我就去看一眼好吗?”
蔚颐拿出手机,翻出她翻拍的那张菩萨的照片。导游扫了一眼,笑道:“这个雕像是很精美,有专家说该誉为东方的维纳斯呢,可是它只有专家感兴趣,没多少人去看。所以是不开放的。走吧!”
“啊......”蔚颐郁闷得无话可说。
走到半山腰,天上乌云翻腾,风呼呼地刮。大家都加快了脚步,蔚颐落在后头。看看导游没注意到她,她就停下了。
山上没有游客了,蔚颐反身沿着山路向上走。她只想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天色却更阴暗下来,四边雾遮云绕,她像走在浅梦里一般。
要下雨了。她身边不远的山腰,正好有一处平房。她紧走几步奔过去。
院子的两扇陈旧的木门紧闭。门上挂着铜锈斑斑的老锁头。她不能进去躲一躲雨吗?
蔚颐拍拍门,叫道:“有人么?”不料这么轻轻一拍,铜锁就无声无息地滑落,门开了。
也不用谁指引,她似乎熟门熟路,直接走了进去。
进门去是小院子,三间黑瓦白墙的穿堂屋。屋门半开,阒无一人。好像是一处庵堂,正房有供案,放着香炉、烛台,一尊泥塑菩萨像。都是乡下常见的。正房左侧墙上则挂一帧黑白大相片,一位穿
着灰布袍子的老尼姑的半身像,手捻念珠,满脸皱纹,双目微睁,蓦然与蔚颐的目光对视。
呵!她默默地望着老人。她有一百岁了吧,饱经沧桑的脸,紧抿的唇,宁静温和而又坚毅.....
你回来了!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这是在召唤她吗?她忽然晃晃头,向屋后走。
门后,一处深深的凹陷的小山谷。两边顶上岩石延伸出来,像天然的屋檐,下边刻满各种雕像。谷口前又拦有一处铁栅栏门。她不能进去看吗?她心里有些不甘。
她顺手轻轻一推,没想到这门也就被她推开了。
这些门户,遇见了她就会敞开吗?
那奇异的似曾相识之感更加浓了。她走了进去。
在小山谷尽头,默默地坐着那年青石匠。师傅、同伴们都吃饭去了,只有他一个人连饭都不想吃,只是呆坐着。他身穿黑麻布衣裤,手里紧捏着铁锤和铁凿,对着面前的一方石壁发呆。
他已经认真学了,也受到赞许,可是他自己却觉得却没能雕刻得很好。也许,和父亲、师傅们相比他的手艺也不弱了。他刻的菩萨也很好很年轻,飞天也飞得起来。可是,他不想老是再这样刻画了
。
另外的岩壁上,已经规划好、刻出不少佛和菩萨罗汉、供养人像的大模样了,只余下他这面前的突兀的一方石壁,可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刻。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耳边又响起先前父亲严厉的训斥声:
“你要刻出活的像!菩萨不是石头的,是活的!”
训斥声未落,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来。师傅他们回来了?
他抬头一看,却怔了一怔。
那是个窈窕美丽的少女,目光闪亮,好像带着无限的好奇,要探问着世间的一切。身穿一袭白裙白衫,满头乌发长长如瀑布,垂挂而下,用一件丝巾扎着。
走进来的就是蔚颐了。她慢慢地走,看着岩壁上各种雕像,就像漫步在一条幽远的长廊里,不觉恍惚失神。她曾经来过此地么?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恍若重逢?......
她走到了岩谷尽头。看见了瘦削的小石匠。她也吃了一惊。
小石匠和她默默对望着。她虽然换了衣服,却还是她。下雨了,但下得不大,岩檐上雨水滴滴。终于,小石匠开口了:“你、你又来看了。”就像是对一个认识已久而仍要保持礼貌的人客气地说话。
蔚颐有点诧异地笑笑,目光落在他手持的锤、凿上:“你好,我只不过是来游览的游客。你是雕刻家吗?听说有艺术家重新开凿洞窟,延续这艺术之脉,你就是做这项工作的吧?”
小石匠皱皱眉,她说的话有点听不懂:“是,我在这里雕刻,你不是知道的吗?”
“哦,我说对了?那这儿怎么还空空如也?”蔚颐指着石壁问。
小石匠惭愧地垂下眼:“我还是在想。要把这顽固的石头塑造得更美。可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雕!我忽然觉得心里空空,以前所学的好像都已是用完了,怎么雕得出来?”
“别着急,这是急不来的。你慢慢想,一定成功!”蔚颐说。
小石匠的脸上漫过一阵发烫的热流,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去,坚定地说道:“嗯,我一定会!谢谢先!”
此时雨已渐渐停了,耳边隐隐传来导游的喊声:“喂,那位蔚颐姑娘,你在哪里?”听话声好像还是挺慌的。
蔚颐便对小石匠点点头:“我要出去了,有人叫我呢!再会。”
小石匠轻轻嗯了一声。她转身走出去,小石匠默默地目送着她。
走到岩谷外,蔚颐有点惊异地看见漫天云烟都散尽了,灿烂阳光又已经照下来。导游正在栅拦门边站着,一脸的惶然,见到她走过来才放下了心,但还是有一点不高兴:“喂,我说你啊!你怎么脱离开队伍啦?走到哪里去了?我找你半天了!”他要对游客负责的,可不能有走失什么的。
“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以后我不会了。我进这洞谷里边去了的。这里面很好,还有一个艺术家在干活,在进行艺术创作的呢。”蔚颐顺口说。
导游吃了一惊:“什么?这里有人?不会啊!这里边倒是有你刚才要看的紫竹菩萨雕像。以前这岩谷是被乱石堵住的,谁都不知道它。只有位百岁老尼姑在这小庵堂里孤零零住着,一直在守着这些石雕
像,不许人乱动,有时候挨打挨骂也不走开。直到她一百岁圆寂之前,什么话都没有,就指了指门后。照顾她的工作人员觉得奇怪,就把乱石搬开,这才发现了这个菩萨像。不过名气不大,也卖不出
门票,为了保护起见,还是整天封锁着。你没开锁的钥匙,怎么进得去?你进去了,没看见雕像吗?”
蔚颐惊讶地摇头:“这门我一推就开,我也没看见什么菩萨像!里边倒是真有人在,是一个雕塑家,不信我们一起去看!”
他们走进岩谷里,导游指着前面石壁上的两大块残缺让蔚颐看,这个上边除了触目惊心的斑斑斧凿痕迹,什么都没留下。导游说:“看,这是千年前雕凿的帝后礼佛图浮雕,表现皇帝与皇后率领官吏、宫人,虔诚礼拜佛祖,精细无比。可惜也已经被盗凿,运往境外了!”再往里走,他又指着岩谷尽头的石壁说:“你看!”
蔚颐忽地睁大了眼睛。
小石匠早已不见了。在石壁上,确实有一尊美丽的浮雕菩萨像,被阳光映射得光彩夺目,是那么熟悉!
导游仔看着蔚颐,又看雕像,也蓦然吃惊万分。
你、你是她?你什么时候竟然有两个?你又是什么时候来到此间的?......啊,别提了,看我说的什么傻话啊!
这座塑像,就象把蔚颐当作模特儿雕刻而成,她的整个挺秀身段,整个脸形,眉目眼鼻,还有,还有那眉眼与唇纹之间浮现的一缕纯真而若有所思的微笑,任谁都能看出竟然是那么相似,就像是同一个模子脱出来的!
自然,蔚颐比他还要惊讶。
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真的来过此地?在这庵堂、这石谷里走过住过?是的是的,绝不会是第一次来。那我来过多少次了呢?很久很久以前我不叫做蔚颐?我在什么时候曾和这尊雕像、这位老尼见过?我就是她们?我曾与她们对话?......谁能来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