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推开门，一道鲜红色的身影就在我之前窜了进去，将身上的书包随手扔在沙发上，又进了一个房间，从头至尾，都没有看我一眼，高高吊起的马尾，似乎还在眼前一晃一晃，让人眼晕。

感觉后面有人在拽我的袖子，我微微让出一点缝隙，小小的身影顺着空隙慢慢走进房间，秀气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屋子中呛人的烟味和嘈杂的呼喝声吧，稍稍调整了情绪，他表情淡淡的背着书包进了另一个房间。

“和寒，你先回去吧，不然院长该担心了。”我对站在后面的女孩儿说道。

女孩儿微笑点点头，短发在黑暗的楼道里更有一种洒脱的意味。不待我再说什么，便走下楼梯，转过楼梯角时，又回首给我一个微笑。

心情突然很好，我扬了扬僵硬的嘴角，算是回应，看着休闲装的女孩儿消失在视线中，转身关上门，楼道里发出“砰”的回音，声控灯闪了几下，最终还是灭了。我动作缓慢地整理了门口的鞋子和沙发上散乱的杂物，没和屋子里打麻将的父母打招呼，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还是听得见客厅吵吵闹闹的声音，莫名其妙有种烦躁感，撇下书包，从抽屉里拿出耳机，用音乐阻挡了外面的吵闹。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的灯光从窗户中射进来，我趴在书堆里，几何函数弄得头昏昏的，抬手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放下笔，仰靠在座椅上，左耳耳机因为动作太大，垂在旁边，白的刺眼。声音一声又一声的传入耳中，和音乐一起充斥在大脑里。

.....................

“清离，院长说我……父母联系她了。”夏寒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短发垂在耳边，看不清她的眼睛，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叮叮咣咣的摔打东西的声音，漫不经心的答道：“哦。”

半天没听见回答，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本想低头看看她，没想到正好撞上她的目光，略窘地别过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过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了许多，开口道：“这件事情你自己决定，见还是不见，我们都没有太多的参与权。

当初收养你的是院长，把你抛弃在孤儿院的是你的父母，如何做决定你比我们更加清楚，你和你父母之间的联系，除了血缘，我想不出还有什么。”

沉默好半天，夏寒才道：“我明白。”

“要是有什么想不通，就来找我，和寒。”我把“和”字咬得很重。

“嗯。”夏寒又笑了，和往常无异的笑容，但我总觉得少了什么。少了什么？轻快的气息，洒脱的快意。

算了，谁没有犹豫的时候。

夏寒岔开话题，道：“不用去管管吗？”

“不用，又不是第一回打架，莫未宁和莫嘉修都猫在房间里，我出去当枪自找没趣？”我把头埋在枕头里，闭上眼睛，道：“妹妹在家干什么呢？”

“过些天姜叔和莫姨准备回公司，素菲应该和他们在一起。”

“那周末去陪妹妹吧，姑姑和姑父都走了，又只剩下妹妹。”

“好。”

………………..

“当…当…”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路，合上厚重的参考资料，起身去开门。

莫嘉修站在门口，抬头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让我心寒，但我轻声问道：“有事吗？”说完后，自己都感觉到，对这个弟弟如此疏远的语气。

莫嘉修脸上的表情还是没变，停顿了一下，道：“妈妈做了饭，让你去吃饭。”

裹紧宽大的外套，朝他摆摆手。自己的胃因为总是不按时吃饭，经常不舒服，也懒得去医院，没和妹妹，还有和寒说过，家里人当然不管我，也就一直这么拖下去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少吃一顿多吃一顿，就无关紧要了。

莫嘉修还要说些什么，却在打量我一番后，狠狠关上门。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听着他咚咚咚跑远的脚步声，嘴角的苦笑，越来越深。

从那时起，家里的气氛一直都这样沉闷和……无趣。莫未宁一直如此骄横叛逆，习以为常。可莫嘉修的改变，我却适应不了。或许是自己变了也未可知，他们没错，我……也没错，那错的……是谁？

小弟，为什么，总是要离我这么远？

再无心思学习，也不管班主任放学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回家学习，倒在床上不肯起来。

月光，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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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抹鲜红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我心底泛起深深的厌恶，虚伪的笑，伪善的心，从来就没变过，她一直都是长不大的臭小孩儿，不过是依赖父母，经不住风雨的小草，只要有雨中有一丝的风，就脆弱不堪。

那个幼小的身影挤进去的时候，除了怜惜，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样的感觉，恨？恨不起来啊。

“和寒，你先回去吧，不然院长该担心了。”女孩儿清冷的声音响了，宽大的外套裹着瘦弱的似乎随时都可以倒下的身形，让心中的怜惜更深，她本该幸福的啊。

女孩儿淡然的表情，从那时起就成了万年不变的神态，笑？哭？好久都不见。害怕自己颤抖的声音被发现，只是向她报以微笑，毫不犹豫的走下楼梯。

楼道里安静得很，也没听见关门的声音，转首看她，女孩儿仍然在原地，我还能摆出什么表情？只好再一次微笑，或许能平息她的不安，哪怕是任何的负面情绪，我的笑也值了。

已经入秋了，单薄的休闲衫挡不住不断涌来的冷风，道旁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在还微亮的旁晚，显得苍白无力。

在街头转了好些时候，几次路过孤儿院，都没勇气迈出步子，只得一次又一次徘徘徊徊，直到华灯初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才进了院子。

晓晓她们还在院子里闹，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她们的声音，见我回来了，都扑过来。

“寒姐姐，寒姐姐，怎么回来这么晚？院长奶奶在等你呢。”晓晓最是活泼好动，第一个扑在我身上。

“好，我马上去，一会儿给你们做饭。”把她从身上放下来，拍拍她的头，捏了一把宁乐的小脸蛋，和往常一样跟她们笑着打几句笑话，走向院长的房间。

院长坐在摇椅上，像是睡着了。

“院长。”叫出口后，就有些后悔了。小时候我也和晓晓一样叫***，随着年岁的增长，现在很少叫了。

“嗯，上次和你说的，你怎看？”

………………….

“清离，院长说我……父母联系她了。”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说到父母的时候，觉得有些别扭，稍稍停顿了一秒。

清离躺在床上，好像听着外面叮叮咣咣的摔打东西的声音，漫不经心的答道：“哦。”

我在心里叹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清离家情况糟透了，所以才三更半夜把我叫出来。怔怔看着她的脸，是什么表情呢？包含了很多，但没有一样是焦急。

冷，彻骨的冷。

应该是意识到她自己失态了，转头来看我，我还没有移开视线，目光正好撞上，却不知她为何扭头不再看我。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道：“这件事情你自己决定，见还是不见，我们都没有太多的参与权。当初收养你的是院长，把你抛弃在孤儿院的是你的父母，如何做决定你比我们更加清楚，你和你父母之间的联系，除了血缘，我想不出还有什么。”

我细细思量一番，道：“我明白。”

“要是有什么想不通，就来找我，和寒。”听得出来，她把“和”字咬得很重，在提醒我。

“嗯。”我又笑了，是掩饰，是模仿，却永远没有那三月春风中，少年温暖的感觉。我还是给不了她，那种笑容。

我岔开话题，道：“不用去管管吗？”

“不用，又不是第一回打架，莫未宁和莫嘉修都猫在房间里，我出去当枪自找没趣？”她把头埋在枕头里，闭上眼睛，道：“妹妹在家干什么呢？”

“过些天姜叔和莫姨准备回公司，素菲应该和他们在一起。”

“那周末去陪妹妹吧，姑姑和姑父都走了，又只剩下妹妹。”

我答应着：“好。”

…………………

“我不想见。”见了有什么用？是他们哭着说用以后的时间补偿我？还是我欣喜的抱着他们说我很想他们？

“孩子，血浓于水。他们有什么苦衷，听一听，不要后悔的好。”

我紧紧抿着嘴唇：“院长，你知道我的，我从来没做过后悔的事，只除了……”

“他们周日就会到，有时间的话，就去见见。”说罢，院长坐在摇椅上，安静的。我不想再打扰，悄悄退出房间。

“寒姐姐，寒姐姐，你有爸爸妈妈了吗？”晓晓拽着我的衣摆，眼睛里满是对父母的好奇。

“没有。”

“没有？哦，对的，我们只有院长奶奶。”

“嗯，我们只有奶奶。”我还是笑着的，笑着的。

周日？我宁愿陪陪素菲和清离。

“寒姐姐，寒姐姐，我饿了。乐乐说去做饭，我们去看看。”

“宁乐？啊！！不要让她把厨房弄炸了啊！！”

月光，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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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已经转过街角了，我向另一个道口走。无聊至极的踢着路边的石子，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回去，回家？那个豪华的大房子还算不上家，回去，只能说回去。

今天被班主任扣下了，什么后年就要中考，什么要努力学习，姐今年就中考，也不见她学习有多紧张啊，烦死了烦死了，一脚把石块踢出老远，石块撞在路旁，咕噜咕噜滚到马路中央，被飞驰的车带出很远。

听和寒说，姐家又闹了一次，今天看姐没什么变化，想必是不严重，刚刚后面吊着的两条尾巴出奇的乖，具体情况还真是不太清楚。

莫未宁今天的衣服刺眼，影响我的视觉。莫嘉修一副小大人的样儿，我看着总想笑。奈何看姐的眼神，不敢啊。

姐以前很疼这个弟弟的，现在，哎…....

从那时候起就没顺过。

推开重重的大门，喷泉在傍晚很亮，散着一点点微弱的光。走进别墅，就看见站在二楼的爸爸，和电话里的人聊得很激烈，应该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冲突，妈妈皱着眉头坐在电脑前，看着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头晕。

察觉到我回来了，妈妈抬起头：“菲菲啊，张姐把饭做好了，厨房呢，你自己热热吧。”

“知道了。”

回房间放下书包，用微波炉稍稍热热，看他们也没有吃的意思，自顾自的吃着。吃完后，在房间翻着习题册，感觉无聊。

找出相册，翻看着以前的照片。有姐，和寒，孤儿院的晓晓、宁乐、自己，还有好多好多孤儿院的朋友，其中一张照片，他的笑容很温暖，连三月的阳光都黯然失色，好久都没见到如此真实的笑脸了。

和寒笑起来很好看，那时候以后，也一直在笑。姐以前也爱笑，现在，很少笑了，明明笑起来和旭尧一样吸引人。

“菲菲！”听见爸爸喊我，我放下相册，跑出房间。

他们已经穿上外衣，看样子是要走了。我问：“怎么了？”

妈妈神情略带歉意：“菲菲，对不起啊，今晚不能陪你了，公司那边出了点事。”

“那你们忙吧，有张姨就行了，再说还有和寒和姐呢。”我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很平静，但我清楚，我不过在强装镇定。

“我们走了啊，在家小心着点。”

“嗯。”

外面的喷泉停了，小镇的每一家灯都亮了，左一点，右一点，像夏天的萤火虫。这桩别墅却是漆黑一片，我蜷在墙角，静静的坐着。

月光，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