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话
安沫无限依赖的裹着被子,在床上磨蹭着,时不时的举起手机,观察着时间的变化,没想到酒精的作用是这么的厉害,现在她两侧的太阳穴仍然有隐隐的跳痛,脑袋轻飘飘的像一堆棉花。
要是现在还是在学校当学生就好了,可以请病假,老师的学生很多,少她一个多她一个都不会很在意,可是…工作室的工作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安沫还记得上个月一个女孩找许若依请假的情形,各种商量,各种讨价还价,最后以那个女孩同意无偿的在两个周末加班而告终,就是这样,许若依的那张脸还是像个老巫婆似得阴沉着,安沫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想辞职远游的冲动,然而,在她理智的盘算了一下自己那十根指头都能数的过来的微薄的存款之后,这个念头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砰砰…”,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砸门声,将安沫从床上震了起来,她迷惑的看了看桌上放着汉堡的袋子,恍惚记得沈添说过,让她七点半在楼下等他,他要送她去上班,她看了看手机,已经七点三十五分了,她对这个记忆是模糊的、断续的,她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记得的这些是不是真实的发生过,还是做梦后留下的痕迹。
安沫迟钝的打开了门,门口站着有些气喘的沈添,看到安沫依然一副睡意凌乱的模样,“你…你不会还在睡吧…我告诉你七点半下楼的,这都…”沈添扬了扬腕上的手表,不可思议的高声叫道。
“哦…你是真的说过么,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安沫懒懒的抻了抻身体,“可是,话说你不是开夜班车的吗,这个时间你应该下班了啊,难道…你特意是要送我上班吗?”
“你别自我感觉良好了,昨晚就因为你,我一分钱都没有挣到,所以,今天我要连续干一个白班,不然,这月的份子钱我还得倒找给公司,送你上班只是顺便而已,我是算计着时间在这个附近拉客人的,我说,你能不能别磨叽了,动作麻利点,要是再耽搁,我可等不了你了,”沈添一连串的催促,让安沫依旧昏愦的神经难以招架。
“太不好意思了,耽误你挣钱了,我看,你还是不用等着送我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能磨叽到什么时候才能出门的,貌似今天工作室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晚去个几分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安沫没心没肺的从桌上的袋子里拿出了汉堡,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的说着。
“那好吧,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要是需要用车的话,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沈添匆匆的在一张便签上草草的写下了一串数字,他的眼睛在房间里扫视了一下,安沫的房间里四处都堆满了东西,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安沫的包包的侧兜上,那里一般都是会放着零钱或公交卡之类无关紧要但又不得不有的东西,“我把号码放在侧兜这里了,”沈添又再次强调的和安沫说了一遍,安沫连连点头,说道:“一会我就输入到手机里,放心吧。”
“妞…妞…接电话…”
安沫刚刚送走沈添,电话便响了起来,她一只手继续向嘴里喂着汉堡,一手伸进包中寻找着,包包放手机的口袋破了一个洞,手机滑到了夹层里,安沫只有把汉堡咬在口中,用双手一点一点的把手机从夹层中找了回来。
安沫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那端便冲出了许若依的声音,“安沫,今天有个外景要去敲定一下,那个客户还想要个热气球,和客户定的是八点半在远海公园见面的,你没忘了吧…”
安沫的大脑如刷屏一般过滤着自己的记忆,心脏不是很健康,难道连记忆力也跟着变残废了吗,她懊恼的扔下了手机,拉开了门,听到电梯“咣啷咣啷…”的运作声,她冲到了楼道的中间,恰好看到沈添的半个身子没入到了电梯里,她大声的喊道:“沈添,你等等我,我需要用车…沈添…”。
“你怎么又出现变化了啊?”沈添及时的按住即将关合的电梯,探出了脑袋,脸上挂着鄙夷的神情。
“我…我…我忘了今天在远海公园约了个客户,”安沫绕着手指难为情的说道,“定在八点半见面,现在…现在…要来不及了…”,安沫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就像是蚊子在嗡嗡一样。
“远海公园?还八点半?姑奶奶,你知道现在都几点了吗?我开的是出租车,不是火箭飞船,就算我不惧刮蹭红灯的一路闯过,也未必能在八点半赶到啊,我真服了你了,就你这记性居然到现在还没有被你们老板开掉你,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安沫要去的远海公园,是在这个城市的北面,是要跨过一座江桥才能到达的一个临江的园景公园,往来两岸的交通只靠一座江桥维系着,在不堵车的情况下,也要四十分钟左右才能到达,可是在早晚上下班的高峰,这个时间就要另当别论了,所以,沈添才会如核能爆发一般的抓狂,发出一连串的抱怨。
“我只等你五分钟,过时不候了,”沈添给了安沫一个很苛刻的时间节点,但是他对于安沫能否在五分钟之内出现还是抱着很大的怀疑的。
刷牙、洗脸、七手八脚的从床上,抽屉中、沙发的角落里分别翻出了牛仔裤、衬衫和一件黑色的开衫毛衣,在手心倒出一大片奶黄色的乳液,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抹着脸,安沫突然觉得自己每天早上的经历实在是太悲催,似乎没有一天是能够气定神闲的安排妥当出门的,最后,她抢出了一秒钟时间在衣柜的镜子前站了一下,形象略比昨天好一些,但是也没好过太多,安沫叹了一口气,安沫啊安沫,你能不能有一天,哪怕只有一天,可以像一个女人一样优雅的走出这个门口呢,思忖着,安沫提着包,连电梯都顾不上等,急急的顺着防火通道的楼梯转了下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安沫突然的捂住了胸口,身体蜷曲着不由自主的慢慢的瘫坐在地上,她一呼一吸的拉长了呼吸的频率,胸口上像是有一只大象踩在上面,浑身冷汗淋漓的湿了毛衣里面的衬衫,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了一片硝酸甘油含服在嘴里,楼道上下吹过呼呼的过堂风,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呜咽,难道自己的生命就要这么孤零零的消失吗?她想起了沈添放在她包包侧兜里的那张记着电话号码的便签,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早已过了沈添给她规定的五分钟,这个家伙会不会已经走了呢?但愿那只是他的一句玩话而已,安沫按下了号码,徒然的等待着,她靠在楼梯的围栏,似乎周围的氧气在被慢慢的抽离,她的呼吸越来越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