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跪下。”瞪了我一眼，声音冰冷的仿佛可以把我彻底冻结，心里一酸，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对我如此的疾言厉色。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管怎么说，这次理亏的人是我。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今儿会如此的不谨慎，平日虽然还谈不上细致入微，但言语上怎会这般造次，我甚至有一瞬间的错位感——我的思想，我的言语，好像都在今天脱离了本体而单独运转。

我该怎么办，是请罪吗，可是这种时候我好像说不出那样煞风景的话，我宁愿一直长跪不起，直到秋雨停歇，花叶落尽，直到他们都忘记了今天的事情。

“既然说话如此不谨慎，那你就一直跪着反省好了。想着就算你去了乾清宫，也只会把那里的宫人们带的没有规矩！”

虽然现在跪在地上，虽然冰冷的石板地上的丝丝凉意正一次又一次地刺激着我的双腿，可是我似乎并不后悔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因为这是我入宫以来最随心所欲的一天，淡忘了规矩的束缚，忘却了身份的差异，虽然结果是苦涩的但是过程却是美好的。

秋风吹起零星的雨点，打在我的脸上，身上，冰冰凉凉的，少有的快意感觉。

崇祯一直不说话，大多数时间里他的眼眸都深邃的让人看不明白，有时候他也会不经意地看我一眼，眼中流露着相当复杂的情绪，御花园的四角亭中，两人默立，一人默跪，沉默中只剩下那滴滴答答的雨声。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有多久，最后还是皇后打破了沉寂：“看来你洛英还是不适合待在乾清宫里主事。”我瞬间明白了什么，心底暗暗赞叹，她果然是一位公私分明的皇后。

感谢你，给我留下最后的一点颜面。

秋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只是相比之前，多少收敛了一些。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无垠的天幕上，仿佛正隐伏着一只硕大的无形尤物，静静地注视着人间的一切。周围的环境安静到了极点，安静的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就听见花叶奔向泥土，雨水亲吻大地的声响，听着听着，我甚至都忘了，我现在还跪在这里。没有人告诉我应该跪多久，想来也不会有人前来叫我什么时候可以起来。

天色由淡蓝转成橙红，又由橙红转向浅墨色，还即将由浅墨色，走入一个无穷的轮回。月光下，我好似一个可怜的孩子，在时光的进口处，被人一点一点的淡忘。

清闲的时候，我会去冥想，然而今时今日，那样无助的时候，我依然在冥想。一次次的冥想中，渐渐颠倒了安稳的生活。

皇后离开的时候很平静，朱由检离开的时候也很平静，皇后眼里或许还透着一丝怜惜，而朱由检的眼里好像一层坚不可摧的屏障，干干脆脆地阻隔了一些东西，而屏障之外则单调的就真的只剩下了平静。

我好像听见一阵轻笑的声音，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可四周依然静悄悄的，我像是找到了那笑声的来源——来自我潜意识里的自嘲，因为那所谓的屏障根本就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秋风瑟瑟，花叶浮动，银白月色下，宛如翻涌的浪花，随时可以把我淹没。

然而就在我快要自我放弃的时候，我听见了她的声音。

“洛英，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一直跪在这里。”慧慧显然是刚刚听了消息才赶来的，喘了口粗气：“你究竟犯了什么错。”

“我不知道，我很傻，我在自以为合适的时机，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冥想过后，思绪总是没来由的错乱。“你在说什么，把话说清楚。”她显然有些着急，一过来就欲拉我起身。

双腿依然倔强地停留在地上，周围的石板路都被雨水沾湿，那种不言而喻的彻骨寒意一寸寸地渗入我的骨髓，直到我错误地以为，我的双腿已经牢牢地粘在了地上。

“这里又没有人看着，你还不快起来。”她焦急地对我道，暗夜下看不清表情。

“你别劝我了”一边伸手去抹去眼中的泪水，“那都是我的错，这些惩罚是我应得的。”是啊，这里又没人看着，我为什么还不起来，心里明白，皇后没有错，朱由检也没有错，真正错的人只有自己，可是我为什么生气——在一个无人的角落，莫名其妙的赌气，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她见我如此执拗，于是不再强拉我：“今日你究竟和他们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再说张嫣一向对你不错，她今日居然会这样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