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走到皇后寝宫的时候，恰巧看见苡若正站在宫门口。

“苡若，还请快向娘娘通传一声！”我向她稍稍福了一福！

“姐姐，快进吧！通传就免了吧！”她谦恭依旧。“那我就进去了。”我冲她浅笑着。复见她这样心里多少有些添堵，遂转头笑补了一句：“姐姐我一向是个随性的人，所以……”话说到这儿，她自然也就明白了。

以往到她宫里，迎面而来的总是一股或浓或淡的熏香味，闻着这样的味道常常让我觉着心安。然而，今日里面居然没有一丝味道，就连一些必备的水果和糕点也是未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碗看着古怪的汤药。

我上前两步，躬身向她施礼，她点了点头示意我起来。站直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一时间，空气中充斥着满满的怪异氛围。

“既然来了就快坐下吧。”一旁的宫女赶忙给我搬了一张凳子过来。依照宫里的规矩，我象征性地坐了上去，不自觉地低下头，盼着她打破沉寂。

“说起来也有一阵子没见你了，现在谁不知道你洛英是伴君左右的小红人。”小红人，还小绿人小黄人的，“娘娘就知道拿我开心，小红人三个字洛英哪里担得起，再说您与皇上素来夫妻伉俪，您才应该是皇上身边……”说到这里，我竟然一时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往下接，只得硬生生地顿在了当场。

“学了规矩以后果然就是不一样了，居然连你都学会了那套虚伪的说辞。”“是吗。”我自嘲地笑笑，其实我真的没怎么变，只是条件反射地按照电视剧里的套路接话罢了。

“娘娘今日好像很疲倦呢。”联想起刚刚的几句对话，忍不住小小关心了一下。

“怀着孩子怎么会不辛苦，等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的。”脸有些红，下意识地想避开她的视线，无意中恰巧留意到她的肚子确实大了一圈。“自从怀了孩子以后，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整天还要喝一些苦到家的汤药，简直就是对女人的一种折磨。”身边的宫女没忍住，居然笑出声来。“这些话可是少说为妙！”我略带戏虐地在边上提醒她。

她挥了挥手，身边的宫女纷纷知趣儿地退了出去。寝殿里顿时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在宫中做人本就不容易，可做女人就更不容易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居然也会说这样有意思的话。”完全具备一个现代都市女性的风范，当然我自动把后面的小半句话咽了回去。

她冷冷一笑：“皇后又如何，皇后说穿了毕竟也还是个女人啊。”我理解地看了她一眼，古代的皇后就有点儿近似于现代社会的公众人物，表面上是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却要比普通人承担更多的东西，所以许多文学作品里常会出现“何苦生在帝王家”这类的感叹了。

看着她一脸倦怠的表情，眉眼里盛着满满的担忧，自然是无心思再和我说话了，本可以随意找个借口溜之大吉，可见她如此，于是不由自主地想替她开解。

打消闪人的念头之后，稍微理了理思路，开口劝慰道：“娘娘不必担心，过不了多久小皇子就会平安出生，到时候小皇子可就是嫡长子了，连带着您也会根基更稳的。”

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实在是说了太多露骨的表达，也不知道她听了会是怎样的感想！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尴尬而生硬地弥补着之前的过失：“看来奴婢这规矩算是白学了。”

她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地让我觉得眼晕，难道她是在为我刚刚的话而生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呢，她沉默的样子好可怕。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开了口：“不说这些了，陪我下一盘棋如何。”

“什么棋”我下意识地追问。

“当然是围棋了”她好笑地摇摇头，就差没说一句“你丫的问的什么白痴问题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诚实地告诉她：“可是围棋我不会下呀！”

“什么，你不会，怎么可能呢。”她满脸惊讶地看着我，“本宫也仅是会走着玩玩而已，再说输了也没事，就当是消磨时间好了。”

会玩玩而已，凡是这样表面谦虚的的人，多半是个绝顶高手，再说古代琴棋书画可以算作是小姐们的必修课程，身为一国皇后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相比之下，我对围棋的概念基本还停留在“金角银边”这样的基础阶段，如果此时和她对弈那明摆着就是自取其辱呢，而且一位帝师的养女连围棋都不会下，那岂不是很没面子，我该怎么办呢，下象棋，那会儿有没有象棋我都不知道，对了下五子棋——我好聪明啊！

“要不我们下五子棋怎么样，下围棋太费脑子，而且又耗时间。再说您现在有身孕也不宜多费心神。”我想了一下，说出了一个自以为合情合理的理由。

她沉吟一瞬，点了点头：“也是，围棋下的太费心力。”她话锋一转，“可五子棋究竟该怎么玩呢。”

看她饶有兴致的样子，我开始向她介绍起了五子棋的基本玩法。

“五子棋相比围棋就简单多了，只要想方设法将五个棋子或直或斜地练成一条直线，就算是赢了。”“听着倒是很容易呢！要不现在就试试。”她边说，边吩咐人去取棋子和棋盘。

我也在边上应景地点头，至少下五子棋我还是能走走的，和她这样一个初学者比起来，应该还是有一点儿优势的，我越想越是觉得刚刚的想法正确。

刚开始的时候，我多少还能占到一点小便宜，但是每次赢得都不轻松，等我赢得时候，看看棋盘，已经密密麻麻地放上了满满的一片。

她虽然不懂得如何去进攻，但是防守却是做的滴水不漏，以至于我也很难利用她围堵的疏漏轻而易举的取胜。起先我还想着以前的所自学的那些小技巧，可真正走了很多步以后，看着上面满满的棋子，就一个感觉——乱！而此时此刻，乱走必然是我顺理成章的选择。

下到后来，她渐渐可以抓住我防守上的漏洞，出奇制胜地把我打败，反观我却是越来越招架不住了。可能棋类游戏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有相通的地方，她既然都精通围棋，那五子棋这样的小儿科，她岂不是更容易上手！无奈之下，我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这五子棋好像还真比围棋好玩许多，简单易学，可美中不足的是……”她顿了一下，没有往下说。

“娘娘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话语里不自觉地带了点撒娇的口吻。

“你真想知道！”她放下手上的棋子，抿了口茶，嘴角扬起一个特别的弧度。

“嗯！”我点了点头。

骤然间，她的脸上笑意扩大：“因为你的水准实在一般，所以和你下棋实在是无趣的不得了。”“啊——”我情不自禁地把那个音，拖长拖长再拖长！

“明明就是您太厉害，领悟力太高！”我顿了一下，“所以这不能怪洛英。”

“呵呵，真是胡话连篇！”“呵呵”这可是典型的现代网络词汇啊，她居然无意之中用了这样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词语，对此，我也只能“呵呵”了。

“时间也不早了，今日就先到这儿吧！看不出你一直有心事，所以输棋也属必然。”她淡淡地开了口，还贴心地替我捡回了些许面子。

“那洛英先告退了。”经过今天的事情，虽说心情好转了许多，但整个人却是昏沉沉的，

就在我行完礼，准备出去的时候，恰巧碰见苡若小跑着进来，对面含笑意的皇后道：“前日魏公公和奉圣夫人说是有特别的法子为娘娘保胎，这会儿婉儿已经过来了。”

一听到那两人的名字，情不自禁地放缓住了脚步，有意听起了墙角。

“婉儿姑娘？”皇后的声音略带疑惑。

“对，听说此女前来为您保胎，皇上也是允准的。”

“让她进来吧。”或许是预感到了什么，皇后的声音骤然变得冷厉起来！

“苡若，那我先走了。”一见她出来，我赶忙主动和她搭讪，不令她有机会询问我偷听墙角的事情！

等回到住处的时候吗，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

回想起在宫门口，目光与婉儿的那次交会，募地涌起一股寒意。那个女子长得极美，即便用倾国倾城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也绝对是不为过的。可就是那一眼，让我隐隐的有种预感——不详的预感。或许是在宫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潜移默化中令我对人也有了几分自己的判断。

记得历史上，朱由校是没有皇子的，因为之后的继任者是他的五弟——信王朱由检。

但如果她肚子里的是个女儿，那么一切可能就可以另当别论了。还好我不知道确切的历史，否则我一定会很痛苦很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