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恸
正当我幻想着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时候,上帝瞎了眼,开了一个太大的玩笑。
丽江传来谷明出事的消息,因为连下暴雨,他突遇泥石流,逃脱不及被掩埋,至今还没有找到人,初步估计已经遇险。
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变成了昏暗的,只有我在这茫茫天地间悲恸,茫然不知所措。
学校一直让我们等消息,保证说一定会尽全力找寻,谷明的父母匆匆赶到学校,流下一地泪渍,又匆匆赶去丽江了。我挣扎着要去丽江,却被同学们奋力拦了下来,那边暴雨还在下,这样贸然去,除了会增加一个人的危险和学校的负担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我挣扎着,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好心相劝,我不敢相信那个鲜活的谷明竟然会在这一刻生死未卜,我眼前浮现着他的一言一行,还有那次我们爬长城时的死里逃生,我不相信谷明会出事,我要去看看,我一定要去亲眼看看,那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我当时心智太过稚嫩,干什么都只是冲动,面对事情的时候就很容易慌神,做出欠考虑的疯狂举动。
室友她们没办法,便日夜看着我,我气愤之下抓得邱心满手是伤,她却一声不吭,眼里满是和我一样的坚持。等我冷静下来,不禁羞愧不已。
那些天我心一直惶惶,十分睡不好,梦里全部是一些恐怖的画面:悬崖,鲜血,泥流,滂沱大雨……我置身里面,无处可逃,最后总是满头大汗惊醒,再也无法入眠。我一直把事情往好处想,或许他只是被困在哪儿了,或许……或许……我的反应都如此,不知道他的至亲会痛苦成哪样,那天学校里面疯狂哭泣的母亲和垂泪的父亲,这一切都让我更加不可终日,一直过于太平,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还是自己那么熟悉的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后来,后来……
后来,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了,我要对她说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我连被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李姐姐回来了,神情憔悴,我想去怪罪她,可是始终也无法办到,她何尝不是那个伤心之人,或许她的心痛比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未想过的死亡,竟这般鲜血淋漓的呈现在我的眼前。那样一个好的人就这样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了,再也不会了。每每想到这,我总是会忍不住嚎啕大哭,每天晚上我在被子里默默哭,眼睛红肿,嘴唇咬破,可是也改变不了现实,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着《转山》中哥哥去世,我几乎能感受到里面亲人们的悲伤。“慢慢的放,细细的搁。这些都是他在世时最喜爱的东西,同他一起去,无烦无恼,无牵无挂。“男主日日噩梦,梦中全是道长在葬礼上的话,他始终是无法入眠的,如我一样,可是他还能翻看着哥哥的骑行者日记,替他去走一场轰轰烈烈的路线。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我决定一定要骑下去,哪怕是为了他,也永远不能放弃,他是那么爱骑车的人。
我还是一个人,走在校园里,去上课,去吃饭,看上去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却早已全都变化了。心里面有一个洞,越来越大,把我的勇气慢慢都吸了进去。我一天天更加恐惧,更加没有安全感。周遭的一切好像都是不真实的,没有一个可以依靠。
以前太可笑,原来只是需要那么一个人在我身边陪着,让我不再害怕。
姜辰一直忙于学业,不怎么有时间去联系,我心中的别扭也阻止我去缠着他,那样会显得我太可耻。便两人只会偶尔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我也摸不清他的想法,也懒得去琢磨,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我继续参加车协活动,虽然看到车会让我想起那个少年,而我却只有在飞驰那时候才能
让我觉得着迷并不再胡思乱想。下坡的时候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而是放纵自己让速度越来越快,享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和那飞起来的感觉。
每天让自己沉浸在各种作业、论文和训练之中,忙得没有一丝空暇。
学期结束后我疲惫的踏上回家的路。
见到妈妈那一刹那,我忍不住再次抽噎了起来,妈妈什么都没有说,轻轻地拍着我。等我安静下来,仔细去打量就别的妈妈的时候,才却发现了妈妈眼中除了关心、担忧、慈爱之外的另一种表达——愧疚。我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这愧疚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妈妈,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吗?“我无力去猜测,直接开口问到。
“殷子,妈妈是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本来一个月前就要和你说的,可是你那时候忙着准备考试,我怕你分心,就一直没有告诉你,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妈妈犹豫着说。
“妈,到底什么事情啊?“我耐性不够,催促着。
“就是妈妈经你隔壁秦阿姨介绍,认识了一个男的,你该叫他楚叔叔,和他处了一个多月,感觉他人还挺好的。“妈妈眼底的愧疚一览无余,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觉得这件事情是有愧于我吗?怎么会呢?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小山城,很久没有音信,留妈妈和我在这里苦苦等候,日日盼望。最后却盼来大城市里飞黄腾达的父亲的离婚协议书,那时候小小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捧着那样一张简单的纸嚎啕大哭,哭得那样绝望。绝望后,妈妈擦掉眼泪,毅然决然地在纸上签了字,费全力要到了我的抚养权,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过着和我相依为命的生活,不再苦苦望着大山外的那个方向,心如死灰不复温的感觉。对于爸爸,我的记忆很模糊,妈妈也从来没有给我传输什么不好的思想,所以对他我说不上讨厌和恨,只当他是一个陌生人,只是很心疼妈妈。妈妈一个人支撑着我们母子两的家,面对别人的同情嘲笑都不为所动,把我照顾的那么好,让我有快乐无邪的童年。现在想来,她一个女人,该有多么不容易啊。我一直希望她能开始全新的生活,她却一直没有这方面想法,只是紧紧保护着我,我希望她幸福,却无能为力。而现在,她能找到一个让她幸福的人,我总该是欣慰的。她也需要陪伴,而我注定无法时时刻刻呆在他身边的。她原先一直不愿意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也大部分是为了我,怕倔强的我受委屈,而现在我出去了,她是该这样的,都已经四十多了,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很多。所以我只是握住妈妈无措的手,说:”妈妈,我相信你会幸福的,我希望您幸福。“妈妈眼里有了莹莹泪光,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其他。
后来在妈妈的安排下,大家一起吃饭,我边上的妈妈显得期待而又有点紧张,对面的那个男人,楚叔叔,长得憨厚普通,在我叫叔叔的时候,开心地搓着手笑,席间很会照顾人,是一个很好的人啊。楚叔叔在小城的纺纱厂上班,大大小小总算有个管理职位,他也有一个女儿叫小采,比我小两岁,正在读高二,坐在他边上,是一个好看而文静的女孩。席间大家有说有笑,这样真的很好啊,似乎是温暖和睦。
然后趁热打铁妈妈和楚叔叔去登记,请了几个亲近吃了顿饭,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忙碌就算是过去了。妈妈搬到叔叔那边去了,在我家客栈下面两条街,白天会来这边打理客栈的生意,楚叔叔在忙的时候会上来帮忙,小采也会常常和我一起睡在上面,或者我下去睡她那儿。总算是有个伴了,相处甚是愉快,一起看看电视玩玩游戏,再花点时间一起学习,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小采成绩也是很好,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只要在边上稍微指点她就能理解。
只是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强烈的孤独感会漫上心头。妈妈也有了自己的归宿,有了另外的家,只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冷清着,曾经还以为会和姜辰好好走下去,只可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又是我先对不起他,再也回不去了。
暑假好多同学都没有回来,大家的聚会也少了很多,我乐得清闲,也免去许多打听和尴尬。过了一个月我就告别妈妈去了学校,妈妈不舍的看着我,要我假期结束再走,边上的叔叔和小采也是同样意思的眼神,我笑着挥手离去。我报了车队的暑期路线,接下来的一个月都要在自行车上面度过了。我离开了,妈妈也能更加自然地开始新的生活,我希望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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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山》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