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温存相与，是暗殇心中最美的风景，她所有的美尽数展露在他眼前，让他想忘便也忘不得了。

清晨的阳光打落在熟睡的夜未央脸上，长长的幽睫像是天边悬挂的弯月，在她脸上留下阴影，可爱娇俏。暗殇坏心的捏她的小鼻子，惹来她微皱的眉头和毫不客气的挥手打落，转个身继续睡，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就像猎人手里的猎物一般任人摆弄。

他低低一笑，觉得有趣极了，她睡起来像个孩子，病痛里总是皱着眉，很是难过的样子。可今天，她眉头舒展，似是放下了一切，只为一梦繁华。

他轻轻起身，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为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开。

来到廊前，云霄正等在门外，看见他便递上一张纸条，声音很轻，可能是怕打扰了里面熟睡的女子，“主上，朝廷事态紧急，副阁主让我们速归。”

暗殇眉头紧皱，他确实离开太久了，有些人已经开始不安分。可是，他该怎么跟夜儿说呢？他看着早上初生的太阳，是新的希望，可心里却堵成一团，怎么也拨弄不开。

他回到室内，夜未央正在穿衣服，颈上还有红梅点点，看到暗殇，微微一笑，却还是羞红了脸，嫣然一笑百媚生。

暗殇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他早就知道隐瞒不了多久，本想着等到回京再告诉她，可没想如今又有了这层关系。他真的不敢想象她知道事实真相会如何，会不会觉得是自己欺骗了她。他走过去，握住她的小巧柔荑，拇指一点点摩挲，他就像是一叶孤舟，飘零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怒涛卷霜雪，似要将他整个吞噬。

夜未央只感觉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脸怅然，眉眼间露出点点担忧，“二哥，发生什么事了？”她的神色纯美而无辜，对将要发生的事没有一点认识。

暗殇的心挣扎的越发厉害，就好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熬一般，终于，他深深叹了口气，“夜儿，我有事跟你说。”还是说出来吧，就算不说，凭借她的聪慧早晚也会发现的。他直直盯着夜未央，目光似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语气肃然而郑重，“夜儿，我不仅仅只是暗枭阁主，也是九霄亲王——离恨天。”他一口气说出，毫不拖泥带水，却没给夜未央哪怕一秒反应的机会。

是她糊涂了吗？早该猜到的，早该了解的，为何还要骗自己，以至于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早就清楚他的身份必定不俗，必然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那个圣天国神话般的人物——九霄亲王。

他十二岁进入军队，以一个无名小卒的身份冲锋陷阵征战沙场，最后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黑甲军的首领，随后带着这个军队征战四方又大败漠北三族被封亲王，那个运筹帷幄之中、决策于千里之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霄亲王。也是圣天皇室身份最为神秘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母是谁，那个女人就像一个谜，但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圣上唯独爱过的就是他的母亲。除此之外，所有人对他一无所知。他在朝廷一手遮天，甚至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她看着眼前的男子，阳光洒落，却挡不住他一身风华，或许只有他可以做到了吧。

可现在，当那最后一层纸也被捅破，当所有的事情渐渐露出水面，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伤心吗？她的男人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独一无二的，可是开心吗？不，她从今以后的生活不会再简单如一了，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如同逆旅，走的越远越是煎熬，紧紧闭上双眼，这一刻，她只想一个人好好呆一会儿。

暗殇看着夜未央紧闭的双眼，心一点点的下沉，他抓住她的肩膀，声音情不自禁的颤抖，“夜儿，你若怪我，怎么对我都好，但不要伤害你自己！”

夜未央强自定了心神，睁开双目看着桌上的香炉，声音很轻，似是雪落红尘，“二哥，我不会怪你，是我自己促成的，我，心甘情愿。”暗殇看着夜未央，看着那双绝美的凤目中流露出的决绝和坦然，他的心一瞬间柔软，这个女人在用她全部的力量爱自己。

他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搂住，这一刻的感动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美好。耳边传来她轻弱鸿毛的声音，“我只是不想遗憾。”他的心一震，突然便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超越了他的掌控。

感受到怀里的女子娇躯有些轻微的颤抖，他轻轻将她放开，她的脸有些苍白，连嘴唇的颜色都淡了下去。感受到暗殇担忧且愧疚的目光，她轻轻转过头，悠然望向窗外，看着阳光下尘埃乱飞，心情越发烦躁，只觉得头晕脑胀，她轻轻倒下，背对着暗殇，一室寂静。

眼下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只得将她抱在怀里。

感受到那温暖的臂膀，夜未央将头窝进他的怀里。他与云霄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可如今，他不会同意自己单独离开，她的安稳日子终于还是结束了。即便她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会这么快，甚至没有给她一点反应的时间。可是她真的不想回去，只要一日不归，一日便可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可若回到离城，去了亲王府，一切也该浮出水面了。

暗枭阁，当暗殇、夜未央两人要回来的消息传来时，着实乐坏了暗朗跟幻画。这么长时间没见，况且两人身体安好，绝对是件令人开心的事。而且朝里的形势越发压制不住，若二哥再不回来，怕是会有变动。那些个言官，一个个跟跗骨之蛆似的，有一点错处便抓着不放，甚至将什么功高震主都拿出来说，更有人想将二哥削了职位，想到这些，他就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都咔嚓了。

如今好了，二哥就要回来了，他的苦难日子也要结束了。想到这，他就恨不得开怀大笑，甚是得意。

夜未央身子已经大好，甚至可以骑马。就像现在，她坐在暗殇身前，两个人骑上一骑，这匹马正是常年陪暗殇征战的那匹，刚刚到了州府将它带回来，许是两个月不曾运动，更让人拿它当祖宗似的供着，胖了不少，肚子上长了好多肉，让去牵马的云鑫好一顿嫌弃。

暗殇倒也无所谓，胖了也没关系，跟着他走这一路必然能瘦下来，况且，它本身身有旧疾，休息下也是好的。

夜未央一眼看见这匹马就喜欢上了，真是太彪悍了，纯种的照夜玉狮子啊，通体雪白，没一根杂毛，跟一身白衣的暗殇真是太配了。只当她看到马腹上凸起的一块硬硬的东西，眉头很是皱了一下。若这马再不医治，不出三年就会一命呜呼。想到关于这匹马的传说，夜未央倒也有些可怜它了。这些年跟着暗殇征战沙场，必是受了不少的伤，能活到现在可以说是命大了。她的眼里隐隐泛起心疼，她知道暗殇向来将它视若珍宝，若是它有了什么事，想来他也会伤心的。

于是，这一路上，就见各种草药混着吃食进了马腹，尤其是，夜未央更将她特质的凝血丸拿出来跟糖豆似的喂给它，弄的弈棋慧书直咧嘴，嘴角眼角狂抽，恨不得代替了这匹马，谁不知道小姐的凝血丸是奇药？不仅可以止血、延年益寿，还可以美容养颜。倒是美了这匹马，身上越发健壮不说，腹上的疙瘩也不见了，体力也更好了。

看着越发健壮的宝马，暗殇看着夜未央的双眼越是柔情，他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她性子向来冷淡，若不是因为自己，怎么会对一匹马甚是照顾？

夜未央嘿嘿一乐，将一颗凝血丸丢进马嘴里，马儿看着她的眼神总是感激的，谁说动物就没有感情，有些时候，它们比人类更懂得感激，恐怕它早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想到这，她的心忽而有些疼痛，马尚知天命，可却无可奈何，只能等命限将至，将身躯丢在这片土地之上，她摸摸马儿的头，轻声说道：“你别怕，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的。”说这些的时候，她完全由心而发，根本没发现，不仅暗殇，就连自己也变得越发柔软。

他们的爱情，将一个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的男子改变了，也将那个淡漠如水、天下都不在她眼中的女子改变了。爱情，像是炽热的火，将他们这两块坚冰化为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