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美人陶
梨洛只觉狂风席卷,腾空而起,忽又被拦腰抱住,想要睁开眼睛,却被狂风扑得喘不过气来,但闻龙号风啸,龙啸风号,如雷霆万钧,似天崩地裂……终觉风势渐缓,龙啸已绝,梨洛怯怯地睁开眼睛,四下碧波粼粼,轻风吻浪,又惊又喜,往下一看,见自己竟飘在海上,心一慌,却觉腰间一紧,竟是木君抱着她!而且是好端端的木君!“你没事啊?!”梨洛叫道。木君放下梨洛,邪里邪气地一笑,猛地捏起梨洛的下巴,道:“小丫头,只许你骗我,就不许我骗你吗?”梨洛登时方寸大乱,只痴痴地看着木君,木君目光如炬,梨洛双眸却渐渐失去光彩,很快,梨洛的眼皮缓缓合上,软绵绵地瘫在木君怀里……
梨洛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见自己是站在学校的博物馆里,木君、海女、灵猫都在,还有一个没见过的青年,那青年似有些疲累,依旧不失礼数,拱手道:“两位大神,梨洛姑娘,小神今日忒不济事,险些带累诸位……好在祖上积德,终是败了恶龙,小神这厢别过——”那青年原是台风,这次能打败火龙,全靠台风在关键时刻突发奇力,不过奇怪的是台风一开始确实“忒不济事”。
台风走后,梨洛不禁问是不是救出了火伯,怎么没看到?木君只说幻境里并没有找到被封印的火伯。不知为何,梨洛现在看木君竟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其实木君对梨洛同样充满怀疑,海女与灵猫都不可能传梨洛战斗的法术,那梨洛的法术从何学来?如果梨洛另有良师,他与梨洛如此亲近怎么会一直没发现?唯一的解释就是梨洛本身就会这些法术,只是一直伪装罢了……梨洛究竟是谁?木君几经观察,反复思量,觉得梨洛确实不像妖孽,也不像镜妖变出的假神仙,她很有可能是……没错,山林女神,梨洛出生与山林女神失踪的时间很近,梨洛很有可能就是山林女神转世,而灵猫失去记忆,又曾经找过山林女神,这一切绝不是巧合……以山林女神与天帝家族的渊源,她若阻碍落难的公主转世,甚至偷龙转凤,都可以理解……
木君正自思索,忽见转角处出现一人,思绪立刻转到他身上,那人原是楚碧涵,木君希望他是转世的王子或者玉将军,而不是山林女神的“帮凶”,可看他与梨洛如此亲近,如果梨洛是山林女神,楚碧涵是自己人的概率就很小了……木君想着想着,不禁浩然长叹,想山林女神温婉高贵,只因与天帝情孽纠缠,唯她与天帝家族情孽最深,镜妖利用她的机会最大,可为什么偏偏是梨洛……只希望猜错了……
楚碧涵与木君、海女打了招呼,海女与灵猫知趣地到别处去,木君也跟着走了。楚碧涵与梨洛相对凝视了一会,忽而同时笑了起来,梨洛道:“你怎么又来这里?”楚碧涵往橱窗看了看,道:“我想看看她……”梨洛看看橱窗里的美人陶,道:“怎么?她像你前世的爱人?”楚碧涵没有回答,上前几步,趴在橱窗上,轻轻抚着玻璃板,微笑轻吟:“我愿做谦卑无怨的工匠,将你的容颜,生生世世,反复描摹……迸飞的碎碎之后,逐渐呈现,那心中最亲爱与最熟悉的轮廓……”“碧涵……”梨洛欲言又止,楚碧涵温柔浅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就在我身边,可我却觉得她在呼唤我。”梨洛樱桃微破,语至舌尖忽又消散,只得笑道:“你是读诗走火入魔了。”
读诗走火入魔了?木君这次特意用上“千里耳”偷听梨洛和楚碧涵谈话,将他们的话记了下来,放到百度上搜了一下(大神也觉得度娘很神),发现是席慕容《历史博物馆》里的句子,又将整首诗反复吟味,觉得这首诗和美人陶与他们要做的事必有联系……“这柜中所有的刻工和雕纹啊,都是我给你的爱,都是历经我千劫百难不死的灵魂!”“这柜中所有的刻工和雕纹啊,都是我给你的爱,都是历经我千劫百难不死的灵魂!”……这句诗不断地在木君脑海中升腾徘徊……不死的灵魂?……为了爱情历经千劫百难不死的灵魂!对,这才是真正封印火伯的东西,镜妖以情孽封印诸神,火龙不过是镜妖的障眼法。可是……木君心中微微一沉,看来这次的对手不简单……
木君一直觉得这几日平静得不正常,直到来上课的学生少到他不好意思再讲课了,依旧以为是自己讲课太无趣所致,直到一个学生捂着胸口被同学送去医院,木君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不正常的地方——不断听说身边有人胸口痛去医院。木君为此特地去了一趟医院,发现此症颇是奇怪,犯病者每到天明之际就开始胸口疼,且疼得如同心脏被恶鹰啄食一般,其后疼痛渐渐消失,到晚间便不再痛了,次日日出前后又开始疼……奇怪的是医生竟丝毫检查不出犯病者到底有什么毛病。木君偷偷观察了一些病患,却未发现异状。木君心想若这奇怪的心痛病是镜妖所为,解除火伯的封印,结合五行三神将之力,或可解救,但上次借火龙鳞才入了镜妖塔,这次确实找不到入口了。
“我不痛了,陪我走走,好吗?”楚碧涵对梨洛微笑,他的笑还是那么温柔,如微醺的美酒。梨洛曾想,到底要上天造物多少倾心才能造就这样美好的笑容?可梨洛现在不禁要问,这个男孩要隐藏多少痛苦才能有这样的微笑?为什么连他也……难道是因为我……
“我真的不痛了,别担心,或许明天就不痛了。”楚碧涵轻轻拉起梨洛的手,梨洛知道这话是假的,梨洛宁可这世界就此陷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也不愿太阳再升起,因为太阳升起就意味着她心爱的人要再一次忍受挖心裂肺之苦!
“木老师,求求你救救碧涵吧……”梨洛泣不成声,竟跪倒在木君面前,木君连忙扶起她,柔声安慰:“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我也没办法……你放心,我会尽快想到法子的。”梨洛依旧哭泣不止,这样的话木君已不是说一次两次了,他一直没有想到办法,梨洛勉强止住眼泪,抽噎道:“你,你是神,为……为什么,没……没有办法?是不是镜妖……”木君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镜妖塔内有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一至五层是五行神将,第六层或许是风郎,其他层是妖魔鬼怪,还是各色诱惑,我也不知道……”木君复又陷入沉思:“心痛,为什么心痛?为情所困而心痛?……”
“木老师……”梨洛双颊清露滚滚,木君忍不住伸手去擦,梨洛不禁抓住木君的手,道:“你一定要想办法救碧涵……”“你放心……”木君握住梨洛的手,正欲安慰,抬头却见楚碧涵就站在不远处。木君赶紧松开梨洛的手,唯恐楚碧涵误会,正欲解释,楚碧涵却迅速退向拐角,木君赶紧告别梨洛,追了上去。
“刚才……你不要误会,梨洛一直很担心你,你好些了吗?”……木君唯恐说不清楚,不停地解释,楚碧涵越听越心痛,但依旧微笑倾听,什么话也不说,木君终于明白自己多说无益,干脆也不再说话,只默默地陪着楚碧涵。
良久,楚碧涵道:“老师,我还要去看病,我先走了。”木君忙道:“我陪你一起去吧。”楚碧涵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木君一再坚持,楚碧涵也不再推辞。
“你不是去医院?”木君见楚碧涵进了一个小区,不禁问。楚碧涵道:“是啊,我妈请来的民间医生,在我阿姨家。”木君方一进屋,一眼看见香坛烛案,立即明白楚碧涵妈妈请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民间医生”,而是神棍,难怪楚碧涵不愿让他陪着来。
木君冷眼看那神棍上蹿下跳念念有词折腾许久,这神棍纯粹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因为一个有法力的人不可能连木君这样一个大神进来都毫无反应的。木君终于忍不住对楚太太道:“大姐,我以前也是巫医,祖上传的,只是我自己不想干这个好几年没碰了,我看这位仁兄的法子不行,不如让我试试。”楚太太见木君年轻,虽是不信,但木君已经先出手定住装神弄鬼的那位仁兄,让他动弹不得,木君是想通过读取楚碧涵的记忆,看看他最近的经历有哪些可疑之处,天神读取人的记忆同样需要身体的接触,并且要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之中。
木君与楚碧涵相对盘膝而坐,一掌相抵,木君缓缓穿过楚碧涵的记忆之河,梨洛……博物馆……梨洛……博物馆……梨洛……博物馆……美人陶……梨洛……博物馆……美人陶……博物馆……美人陶……美人陶……美人陶……美人陶!木君双眼暴睁,眉头一动,忽然捂着胸口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