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虽生犹死
“这孩子必须生下”这是仲孙辛的声音,芈卿九十分确定那是她夫君的声音。正要转身走时却听到一阵尖锐甚至可以撕裂她心肺的声音。
“但是那孩子必须死!”这是如此恶毒的话语,芈卿九皱起眉头蹲在门前想再听些什么,为什麽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她期盼着仲孙辛的话,无比期盼他可以说不许……
“嗯”
那声默许的声音让芈卿九的心彻底凉了下来,她不知是怎么离开书房的,她只知道在听到他答应杀死自己孩子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死了。原来仲孙辛早已知道自己依靠着人鱼血活命,便想着生下孩子后杀了他们的骨肉取血。芈卿九抬眸看着斟蓝的天空浮云飘飘,这么灿烂的天空,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会看不到,她下意识伸手抚上小腹。
当天晚上芈卿九便早产,产婆在房间内忙活到大半夜才让她顺利产下一个男婴,产婆抱着孩子在她面前笑着说“夫人,是个小公子”芈卿九看着产婆怀中的孩子,那眉目间竟透着些仲孙辛的样子,伸出的手似触电般伸了回去,她不要,不要和仲孙辛相似的东西。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芈卿九早产身子虚弱的很,却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把产婆推了出去,把门紧紧的拴上。仲孙辛听到消息后便急忙的站着院子里等着芈卿九的好消息,却看到产婆抱着怀中的孩子被人推了出来。
“夫人呢!”仲孙辛皱着眉头看着产婆,却见那怀中的婴儿欣喜万分,急忙抱起孩子,脸颊贴在婴儿温润的脸蛋上轻轻摩擦。
“少爷,夫人她……”产婆也不知说些什麽,这夫人看起来虚弱无助,自己也听韵姑娘的给她下了药,却不知为何那么大的气力。仲孙辛抱着孩子敲那扇门,却怎么也敲不开,心里有些一丝害怕,这也是他活这么大第一次害怕失去一个人,“卿九!你开门!”仲孙辛紧张的猛烈敲门,产婆见他这般便抱走了孩子,仲孙辛一脚踹开了那扇门,却见芈卿九躺在床上,血染满了床铺,刺眼得很。
仲孙辛不敢去看那血,跑到芈卿九床边跪下,拉起她的手。此刻的手却也不同往日,冰冷的很,仲孙辛隐忍着哭腔。
“九儿,你醒醒,快醒来看看我”
“芈卿九!你给我醒醒!”仲孙辛就那么跪在她床边大声的喊着她的名字。
没了人鱼血的芈卿九已经是死人一个
亦是什麽都听不到。
而床畔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瓶子和一张纸。仲孙辛颤抖着双手拿起那张纸,看完最后一个字时他疯了似的抱起芈卿九大哭起来。
信里写着 仲孙辛,我死之后不要再留恋我。
那瓶子里放着的是我的血,人鱼血与我体内的血已经融合,不要杀了我们的孩子。
窗户上的画面变得渐渐模糊直到消失,原来面前的女子曾经经历过这些。心爱的人娶她即是为了她体内的人鱼血,这不正是白启说的人鱼血麽。女子摘下面纱,清秀的容貌透着沧桑。
“请东公子帮我抹去这回忆,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为的就是再见到他,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并没有服下人鱼血。”女子痴痴的笑着忽的拉起我的手说“帮我营造一个好的回忆,让我不要这么心痛”
我为难的看了她一眼,继而白启走到我身后拍肩道“帮她吧”
那么这个女人的回忆将是从来都未曾出现过的,也只是幻觉而已,我艰难的点了点头,女子笑着坐在藤椅上。
回忆真的那么重要麽,那个仲孙辛究竟爱过芈卿九没有。
白启坐在旁边的藤椅上,手指扶在骨珏琴上弹起第一个弦声。我也只能附和着把箫声倾入琴声中相交相错。缕缕琴声,悠悠扬扬,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虽琴声如诉,所有最静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而或最初的模样,都缓缓流淌起来。而琴声如诉,是在过尽千帆之后,看岁月把心迹澄清,是在身隔沧海之时,沉淀所有的波澜壮阔。
虚幻的梦境里芈卿九与仲孙辛生儿育女,恩爱如漆,一同百年相守,再也不会记得那个让人心碎残缺的现实,许是她这般沉醉于梦境无法自拔,白启与我也不能强行把她带出来,既然她愿意沉迷于梦境,那么便让她在梦里死去,这样痛苦也少得多。
此行让我知道人鱼血也并非是世间的珍宝亦或许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原来白启请我来只是为了让芈卿九忘了那一段悲凄。让我奇怪的是为何没了人鱼血的芈卿九还会活下去,后来白启告诉我,她的血早已和人鱼血相溶。
走出栩子城,我坐在马车里颠倒来颠倒过去。天劫已过,我想我的元神已经更上层一步想不到没有一点用处,让我不得不怀疑天劫对已成为上神的我到底有什么作用。我怅然的看着车帘上来回摇摆的流苏,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有些头疼便躺在榻上迷糊起来。
恍惚之中感觉有人在摸我的眼睛,手冰冷冰冷的,我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却被那只大手捂住视线“东音,如果有人曾经伤害过你,你会原谅他麽”白启带着愧疚的嗓音问我。
“只要不过分我会原谅的,但是……”还未等我说完他便伸手捂住我的嘴,我看见他眸子里有了些湿润,他微微阖上双眸下一秒隔着他的手掌吻上去。当时我就和雷击了似的大脑一片空白,从来没有人吻过我,而且此时我是男儿装,难道白启有断袖癖?
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刚才的悲伤一抹而去倒是玩味的看着我说“怎么,喜欢这种感觉?”
“才!才没有!我是一个男人!”我扭过头背对着他,不知说些什么。白启却勾唇笑起来,那声音甭提多爽朗了。
第二日清早我们便到了岁城,白启在这里根本不像个神仙反而同寻常凡人似的,这里的人也和白启很熟络。
“白公子还是那间房?”客栈老板笑吟吟的拱手说道,白启只是点了点头便领着我正要上楼的时候却听到吃饭的几个官兵在聊些什么大事。
一说“那玩意又出现了。”
一说“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听说十年前那玩意就来过”
一说“这就是命啊”
我见白启皱起眉头握着折扇上了楼并未言语什麽,虽然我十分好奇这些怪诞的事可我也是个守门规的好弟子,师父说神仙莫要管同自己没有干系的事,我也秉着这信念不知多久。当天晚上白启便把我喊了出去说是查些事情。
岁城夜晚灯火通明街上却没有一个行人,许是怕最近的传闻吧。我握着玉箫跟在白启身后出了城门,岁城晚上倒是不会禁止百姓随意出入城门,只要你胆子大,一路上白启都不告诉我为什么查这事,经历人鱼血那件事后,我也深知这凡人有时候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怕,也不知走了过久,在一片废墟山堆后立着一个破旧的祠堂。到处杂草肆意生长,蜘蛛结下的网随处可见,祠堂中央摆着一个很大的金像,那像上的人却十分的眼熟,许是哪位神仙的寄屋吧。
白启站在那里背对着我说“这里是我二哥白苍的祠堂,想不到已经荒芜。”那股子熟悉劲一下子在我脑海里乍现,居然是白苍的祠堂,说起这白苍倒是同我有过一段桃花缘,只可惜早早的被扼杀。
我抬眸看向白启的背影,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
“说起我这二哥啊还真是让我爹爹伤透了脑筋,当年我二哥喜欢上了一个凡尘女子,竟然为了她放弃了九莲帝君的位置。我爹爹不同意这桩婚事便逼迫我二哥杀了那个女子,便将帝君之位传给我二哥。我二哥应了爹爹的要求奔向凡尘杀了那女子,自此我二哥再也没有回玄雪山,我曾经寻过我二哥,我二哥说他下不了手,我问过他那女子如今怎么样,他却说已经轮回数次。”白启垂眸说着,忽的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对我说“那女子名唤阿音”
我握着玉箫的手猛地一松掉在地上,半空中轰的一阵雷响,我倒在地上。白启吓得跑到我身旁急忙的问“你怎么了”我皱起眉头捂着脸,那个该死的白苍当年居然骗我说他不要我,要王位,我便刺了他一剑再也未曾见过他,谁知竟是这种结局。如今白启对我情深意重,我怎么可能告诉他,我便是那个害他二哥的阿音,那个害的他二哥背弃家族的凡尘女子。白启似是看到些什么起身走到那座金像前,挥袖一抚,那金像便转了过来,上头刻着几个字。
东念岁城
音弦我心
上古神邸
神毁天诛
当年的种种猛地涌现在眼前,那些欢笑那些悲凄那些让人心痛的场面一幕一幕的出现在我眼前,而那段字的最后四个字便是白苍的结局,神毁天诛,我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居然会死的如此之惨。却无意间瞥见那段字为首的四个字,竟是……竟是东音上神,原来当年的白苍早就便知道我是上神的身份却不去揭穿。突然听到外头有脚步声,白启弹指一挥同我使了个隐身术站在旁处。走进来的是一个遮面的女子,紫衫帛衣,身材妙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