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人缓缓推开，缓步步入的人儿没有一丝听墙角的羞愧，一身浓重的乌黑袍子，衣角绣着腾飞的涂山家家徽，面如一潭死水，原本清凉的眸子里满是浓重的忧郁。

当年六皇兄身边那个清雅的小书生，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眯着眼打量他……虽然这副模样依旧是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但相比往前，我更喜欢那个清淡如水的书生。

而现在的他，如同暗夜里冰冷生辉的宝剑，太过锐利，太过漠然。

“清漓公子？”我依旧歪着头，雪白的法袍掩住红唇，痴痴微笑：“十年不见，公子可好？”

他的眸子波澜不惊，仿佛我那修道多年的祯一师父。

他的声音有些低压，直接略过了我的问题。他张口唤我的名字：“……巫朗。”

十年之后，还有人依旧唤这个名字啊……这么熟悉的名字，曾经伴随了我二十多年……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就像那个清雅如水的书生，都已经成为了我们人生的过去。

曾经我居高临下，他的人命对我来说不过是蝼蚁，而如今，偏偏是我要有求于他了……当年，谁会想得到?

他深邃的眸子里有一股一闪而过的奇怪神情。见我不再搭话，他冷冷笑笑，领着那个带我进来的尖嘴猴腮的使者，坐在了我面前。

这种熟悉的气场啊！我看着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如今的他才华横溢，却锋芒毕露，就仿佛十年前的我……如今，岁月已经磨平了我的棱角，我早已没有当年的那种嚣张气场，取而代之的，是深藏不漏。

璇玑在我身后戳了戳我，应该是在埋怨我的失礼。我摆正了坐姿，面前的清漓逆着光，俊雅的面容在我面前微微模糊。

“没想到，十年后的你竟然一点都没变。”他的声音很是冷清，一成不变的面孔勾起不带温度的微笑。

“谢谢夸奖。”我点头微笑，“女人其实总是老的很快，可惜我的时间是静止的，您夸我算是白夸了。”

若是哪一天，我被岁月蹉跎了……那才说明我，还是个人啊。

清漓淡淡瞥了我一眼，表情依旧如木头般。“如今的你，算是什么呢？你不是人类，不是妖物，也不是鬼魂……你算僵尸？……哪一种比喻都不恰当啊……”

“活死人。”我抿嘴微笑，“活死人。很恰当。”

清漓毫不客气地说道：“你的笑容真是心酸。”顿了顿，他又说：“……有些时候，你和央错……真的好像，那么那么像。”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很低，低到我几乎听不清楚。央错，十年没有听到的名字，我的六皇兄，十年前，那个美得人神共愤的男子……

“容貌，还是性格？”我挑了挑眉，声音清冷。

他低喃了一句：“都像。”

他的头微垂，青丝微微遮住了面容，我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会是悲哀？还是单纯伤感的回忆？十年过去，我再也看不懂他了。

“公子。”雕花木门口，青丘的侍女恭敬地敲门，声音清晰传入耳膜，“飞鸟堂的人已经到了，他们要先见见玄族宗主大人。”

飞鸟堂？我扯了扯嘴角。明明已经预见到我会和清漓相遇……让我来一次，难道只是勾起清漓的回忆，好让他之后对飞鸟堂的事放宽手？

“我不会放手的。”仿佛知道我想的一般，清漓冷冷站起，声音何等的凌然：“玄族宗主大人，这边请。”

偏殿的待客室，我见到了飞鸟堂的人，以及……玄族派来的代表，竟然是年纪轻轻的封析。

我带着璇玑步入待客室，飞鸟堂的人，端坐在主位之上，带着蒙纱的斗笠，漆黑的袍子将他遮盖的严严实实，无论是脸还是身段，都分不清来人到底是谁。

“参见宗主！”封析恭敬地跪下，双手交叉，行了一个玄族的大礼。

“起来。”我淡淡地应道，目光却穿过封析，望向了主位上一动不动的黑袍人。

他如石头一般静坐，直到见我打量着他，才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沙哑：“你来了。”

你来了……真是熟悉的问候，丝毫没有参见玄族宗主的谦卑……仿佛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辈。

还好这种情况我早已料到，什么都没做就被任命为玄族宗主，这种时候，也难怪许多玄族老前辈会不认同。我压下了封析和璇玑满眼冒出的怒火，悠然微笑，脊背几乎在一瞬间停止起来，要和我比气质气场……当年建宁公主的风采，岂是旁人能比拟的？

我端雅地坐在太师椅上，目不斜视，小口啜着碧绿的茶水，每一个动作，都堪称优美。

璇玑吃了一惊，及时拉起封析，恭恭敬敬站在我身后，为我造势，同时暗示有些目瞪口呆的封析不要给我丢人。

“您便是飞鸟堂的现任负责人？”我笑笑，故意没有用堂主这个称谓。

“不敢当。”黑袍人低哑地回答，身体坐的很直，从上到下透露着严肃与神秘。

“青丘，涂山佩，九尾狐，叶臻……”我重复着几个词汇，“还有那两个神奇的巧合时间。飞鸟堂到底要我做什么呢？而且阁下这般霸道，我能做的事，阁下也应该能做到罢？何苦要以效忠来换取我的援助呢？”

“而且，”我的声音冷下来，“我看得出飞鸟堂也不是真的想向我效忠。”

“不是真心追随我的人……我为何要相信，要向你们使出援手？”

我淡淡问道。

即使隔着那层带纱的斗笠，我依然可以感觉到那黑袍人正一脸探究地望着我。

许久，他开口：“你会答应的……那个人，他是那么重视你。”

那个人？我皱眉，指的是清漓？

“如果你能办到，飞鸟堂，会真心实意地，向您效忠。”黑袍人起身，垂下头，双膝跪地，声音带着难以掩盖的痛苦与颤抖。

我冷眼望着他，眸子里多了一份无法描述的复杂感情。“我应该相信你们吗？”

“……为了叶臻。”黑袍人微微抬起头，透过朦胧的纱巾，我看到了他漂亮的瞳仁，“您一定会相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