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众位公子见我带着媚茹而去，大多是以为我把持不住，回房按倒媚茹了，当下都恨得牙齿发痒，好在媚茹心细，知晓自己若是这般离去必定惹怒了一大帮子公子哥，于是在她离开之后，红袖楼的众位头牌姑娘纷纷一拥而上，紧紧绕住了各位公子哥，虽然容貌和媚茹尚有差距，但个个也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美人儿，平时都不多见，这时心中虽有气，却也被美人的娇声所抚平，当真是个不错的布局。

到了媚茹的屋子，我把她放下，手指微动，当下拆了她的珊瑚簪子。

“这一场戏做的不错罢。”媚茹笑，“大人才入朝为官不到两日，却不知惹上什么劳什子？要媚茹为大人做戏？”

“府里来了位没嫁人的夫人罢。”我叹息摇头。

“没嫁人？”媚茹吃惊，“大人又收留了什么人？”

我摇着扇子，笑：“是个小美人。”有顿了顿，“虽不如你，但是陛下喜欢。”

“难道……要大人保送她入宫？”媚茹顿了半响，颤声道。

“是啦是啦。”我笑着点头，手指勾起媚茹的青丝，玩弄般缠在手指上。

媚茹斜靠在窗棂边，泼墨一般的青丝柔顺地缠绕着我的手指，并不觉得厌烦，只觉得滑顺与舒服。

“为什么……大人要送她入宫？”媚茹咬着下唇，清凉的眸子透出一股幽怨，“是大人要她入宫做耳目？”

我似笑非笑地玩弄媚茹的秀发，打量着她，故意什么话也不说。

果然媚茹焦急地颦眉，道：“大人…….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让媚茹去呢？媚茹愿意为大人做一切……况且要做这样的妃子，我倒是可以美色媚主……”

我将手掌从媚茹发间抽落，柔顺的发丝丝丝缕缕滑过手心，甚是舒服。我眉头微挑，俯视着窗外精致玲珑的青楼小景，缓缓道：“宫里已经有我的小霓裳了……送一个妃子进宫做耳目，太过显眼，这样反而达不到我的目的。况且，媚娘啊，不要把自己看的那么低，以色媚主？……作为一个首领，我不会允许我的属下用身体去为我换取情报！”我微笑着托起媚茹的面庞：“这般美貌的容颜，本该开放在大江南北，而不是这混杂的青楼抑或是那牢笼般的宫廷啊……”

“能帮到大人，媚娘很开心。”媚茹含笑答道，“如果没有大人相助，媚茹和那一帮子的姐妹早就死在了军营里……救命之恩，无以回报……生生世世守护在大人身边，才是我们这一帮子姐妹的夙愿。”

“说什么笑话。”我面色严肃起来，“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只有那么几年，你们应该去爱人，嫁人，然后在家相夫教子，有丈夫疼爱，有孩子承欢膝下，最后在爱人的怀里走完自己的一生……那才是你们的幸福，和我在一起，你们过得只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媚茹乖顺地跪在我脚下，嘴角的微笑若隐若现。“确实啊，大人……女孩子的年华只有这么几年，我们都不愿意做一个平凡的女子，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况且依我们的这般相貌，想过普通人的踏踏实实的生活，怕是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啦。我们爱我们的脸，这是我们活下去的动力……我们都是流落风尘的女子，所谓的爱，所谓的男人，又有几个人还会相信？”

“大人可能不记得了……当年把我买去做军妓的人，恰恰就是我的未婚夫君啊！”媚茹嘲讽地勾起嫣红的唇角，“那年我才十三岁，含苞欲放的年龄……他是乡绅二公子侍妾之子，明明白白说会爱我疼我，可最后呢？当战争来临，他不但花钱雇人替他去参军，而且，在家乡大旱灾荒之际，不惜卖掉自己的未婚妻子！大人……您知道么，我是那十多个女孩子里长得最美的一个，所以那个招人登记的军官除了给我夫君五袋小米，还加了一袋子的黑豆……在那个战争的年代，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只值这些价钱！”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过往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每个青楼的姐妹们都有不可言说的苦楚！对于我们来说……”媚茹泣不成声，手指却依然固执地拽着我的前襟，“大人就像是一棵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大树！可我们都不想做依附在大树上的藤蔓，我们想做和大人一样的大树，我们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为大人遮风挡雨！”

我默默看着媚茹，手指压上了她玲珑小巧的脑袋。“为我遮风挡雨……媚娘，我很感动。”

“如今我走的每一步，都要步步小心。我很怕，真的，其实我很怕很怕。”我痛苦地闭上双眸，“我怕我一个错误的决定，就让你们许多无辜的人丧失了性命……无论是什么人，生命都是最可贵的，我不想用你们最宝贵的东西去换取我一时的失误。”

我拥着媚娘站在窗前。“如今朝内大局未定，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实际暗流涌动。陛下一派、皇后一派，还有锦瑟夫人，安贵嫔……还有那所谓的‘朝政双毒瘤’……每个人都令我着迷，他们的种种，唤醒了我沉睡已久的热血，宫殿还是那个宫殿，帝都的景物一点都没变……人虽换了一拨，但是这皇宫内的勾心斗角，却从未变过……当年你还小呢，”我笑着揉了揉媚茹的头顶，“当年我如你那般的岁数，十几岁，一样的含苞欲放，青涩动人……但那个时候，现在想想倒真是我人生的辉煌时刻啊……名冠天下，权倾朝野，统御三军……那般精彩的生活，我虽然厌恶至极，但现在想起来，竟然十分之怀念。”

“一个人，总要有自己的用处。”我定定望着媚茹的眸子，“是凤，就要舞于九天之上；是龙，就要盘于云海之中。我既然身为巫朗，便不可能在朝野之外碌碌终生。”

我低下头，望着窗外一片旖旎风光，道：“如今卿云尔的卿氏一族已经快要倒台，而卿氏又是皇后的一片势力……况且那卿云尔的未婚夫，又是罄王爷英格尔。”我的眸子模糊起来，“真是纠缠不清啊……看得我跃跃欲试呢…….”

“大人和罄王爷是旧识？”媚茹抬头望着我问道。

我颔首。“我辞世时他还小，估计不大记得我啦……呵呵，当初也是个毛头小子，没想到如今也是英姿飒爽的汉子啦！”

媚茹略微思索：“卿氏倒台一事，会不会牵扯到罄王爷？”

我摇摇头。“不会，青格尔很宝贵他这个弟弟…….况且我听说英格尔是真的喜欢卿云尔，依照他的脾性，陛下估计会把卿云尔赏赐给他做侍妾吧？或者，侧妃？”

“待罪之人怎得……”媚茹恨恨地咬牙，“好生狠毒的姑娘！霓裳的脸都被她作践成什么样子了！陛下怎得如此不人道？得罪了玄族，却许她王妃之位？”

我叹口气。“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不能追她太紧，适当的放松反倒可以显示我们玄族的气概嘛。陛下一向很宠爱英格尔，这点适当的放纵，我们也还是允了罢。”

“哼。”媚茹生气地跺跺脚，“那到他们大婚时大人还要去送上一份贺礼？真是……”

“这个应该轮不着我。”我笑道，“一个小小的侍妾，就是位侧妃，卿云尔身份特殊，婚礼也不会太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