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

“两根！”

“三根！”

伴随着一声声呐喊助威，那个名叫封析的男子已经向他未婚妻钉了足足三根摄魂针！

锋利的摄魂钉狠狠钉入女子瘦弱的身躯，渗入骨髓，嫣红的血液顺着柱子上的血槽缓缓流下，给那一层层的污血重新染上了鲜艳。

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血腥味。女子奄奄一息，下唇被贝齿咬的血肉模糊，却仍忍着，一声不吭。血液飞溅！什么都看不清了，整个祭坛上弥漫着女子悲惨的血雾！

“大人，您还不去吗？这么狠，再下去人要不行了！”璇玑小声催道。

“不急，以她的伤势，起码要五六颗摄魂钉。”我按下璇玑，示意她不急，“她皮肤已经被泼了太多毒，中毒已深，除了让她全身浸没毒，做成药人，我没有别的办法救她。”

“药人？”璇玑吃了一惊，“霓裳那般高傲，这么肯沦为药人！”

“不怕，她日后若是不肯，我成全她便好。”我笑得高深莫测，“只不过，我猜她是不舍得的，有一个秘密，她恐怕至今都不晓得。”

“什么？大人的意思是？”璇玑问道。

“秘密说太多，好戏可看不成了。”我摸了摸璇玑的头，“喏，已经钉下去五根了，那个封析估计也忍不下去了。”

我止住璇玑的红唇，示意她看向场中央。

果然，封析拼劲全力射入第五根摄魂针，突然，笔直的脊背弯曲，像是再也坚持不住一般，雪白的牙齿紧咬嘴唇，缓缓向着东方师尊们的方向跪下。

漆黑的头发遮住他的大半面容，只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脊背和手臂，对面着师尊们巨大的压力，封析仍努力高昂起头，声音丝毫不颤，正气凌然：“罪女霓裳，应受摄魂针四四一十六针，已受五针，剩下的十一针，请由弟子封析代劳！”

场下一片震惊！

“孽障！”

啪的一声，一直银色的长鞭狠狠扫过封析的左脸，留下一道长而恐怖的伤痕！

这么深！这么厉！美男的脸估计要毁容了！我心痛。

我拍拍心口，瞥了一眼那银鞭，应该是出自莫柏义师叔之手。

“莫师叔，您在做什么！”仲和愤然站起。

莫柏义和我师父祯一、小师叔叶臻等人同辈，虽然比仲和大不了几岁，但辈分压在那里，仲和也不得不口头“尊敬”一下莫柏义。

封析毫不畏惧，依旧铮铮铁骨般磕了一个头，朗声道：“求师尊成全。”

莫柏义身边走出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孩，一身玫红色的长裙，手上戴着数个亮得晃眼的金镯子，看上去娇贵得很。“封析师兄，这个女人背叛了你，你却还愿意为她受刑？你可知，十一根神魂钉下去，即使你号称‘玄族三代弟子之首’，怕是也尸骨无存！”说着以极小声的语气嘀咕：“果然是贱货的未婚夫，怕是一路货色！”

“住嘴！”封析身边的其他玄族弟子狠狠瞪了那女孩儿，“以上犯下，封析师兄岂是你卿云尔能随便侮辱的！”

场中的封析缓缓再次弯腰磕头跪下：“求师尊成全。”

纵使仲和气的浑身发抖，表面却仍能维持镇静如初，这是我做玄族小十三时便领会到的，这点，我佩服他。

卿云尔咬牙，娇声道：“封析师兄有担当，不知师兄愿不愿意亲手连砍霓裳那个贱人九九八十一刀，亲手毁坏她全身筋骨，彻底沦为废人？”

封析的脊梁骨颤了颤，凌厉的眼瞳里有一股铺天盖地的绝望。

这个铁一般的男子，铁打的心在颤抖。

我心疼着叹了口气，十年前的风波，从未消逝，西荒的政权，遍布各地，甚至是独霸一方的玄族，也无法避免。

“我,愿意。”封析的声音颤抖，颤抖，他的十指狠狠扣入青石板砖，抓出深深的十个指甲印。

好凌厉的血手印啊！

没有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拿起了佩刀，一步一步，走向青铜残柱上的霓裳。

一步一步，他走的犹如绝境！

青铜残柱上沉默已久的霓裳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大力挣脱，身上五个大窟窿血涌如注！身上栓绑着的铁链大多被摄魂针射穿，随着霓裳拼死般的挣脱，终于化为碎渣纷纷落下。

“唔唔唔！唔——”毒哑了的嗓子说不出话来，凭着耳朵过人的听力，霓裳知道她的未婚夫正缓缓走来！

狰狞的面孔从乌发下显露，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分不出鼻子，分不出嘴巴，连眼睛，都被毒弥漫着。

她究竟受了多大的苦！

霓裳踉跄摔下青铜残柱，鲜血染红了青石板，她咬着牙，忍着剧痛，奋力向远处爬去，青石板上被她活活拖出了一道长而惊人的血路！

她在苦苦哀求，不住地摇头，她没有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无数条血泪从眼缝里流出，她什么话都说不出，那曾经唱出天籁之音的嗓子早已灰飞烟灭！

但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他一步步走来，越来越近！

刀锋贴在她的脖颈，她突然呜咽一声，跪下来，抱住了他的大腿，不住地磕头，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襟！

求求你！不要！不要——她不停的呜咽着，说着人听不懂的话。但她的肢体语言又何其的明显！

血弥漫了一切，霓裳绝望，绝望，她放开封析的腿，跪下，用后背止住了封析的刀锋，她用残缺的手指蘸着鲜血，艰难地在地上写着：

求求你！不要废我的筋脉！不要废我的武功！

最后几个字何其的潦草！

我的武功，是他亲授的！求求你！

留下来！留下来！

她不住地摇头，恳求，呜咽都已经变得沙哑！

“封析，你还不快快动手！废了那妖孽的经脉！”莫柏义怒喝，红木的桌子愣是让他拍出一个手掌印。

我瞥一眼他身边的卿云尔，忽然一皱眉，几个腾身，从菩提树下瞬间移到了祭坛中央。

“咔”，眼疾手快，一根细如头发丝的铜针掐在两只之间。我的手上在腾飞的那一刹那便带上了银质的护甲，细铜针一遇到银护甲，护甲立刻弥漫出浓浓的乌黑。

我嘴角一弯，望向那个玫红衫子的女娃。“好身手啊，卿小姐！背后袭人，这铜针应该是西荒人秘传之术吧？”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玄族是中立的门派，不受大靖，也不受西荒的管辖，如今莫柏义嫡传弟子竟在大堂之上公然使用西荒秘法伤人！可耻可恶！

我双眼一眯，喝道：“跪下!”

卿云尔满面震惊，竟经不起我一声厉喝，晃晃悠悠，软绵绵地跪下。

莫柏义震怒，拍案而起，大喝：“尔乃何人！？”

我嫣然一笑，委地的长发飞舞，露出那纯白的长袍，无边无际的彼岸花，金丝娟秀，象征着我至高无上的身份。

仲和会意，单膝跪下，恭敬道：“见过宗主！”

代理宗主已经跪下，剩下的人有什么理由不跪？我俨然看着众人匍匐的身影，微微点了点卿云尔，向璇玑道：“拿下！”

卿云尔经过刚才一会时间已经清醒，挣扎着大喊：“你是谁？！你怎么敢说自己是宗主！我堂堂西荒公主，岂是你能想抓就抓的！”

我浅浅笑着，望向她身边的莫柏义。额间晶莹剔透的白月牙已经证实我的身份，但这些老顽固——我需要让他们彻底清楚。

“莫师叔。”我张口，“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小十三晚归，没去拜访师叔，实属罪过。”

一语出，惊众人。

莫柏义一呆，道：“十三？十三……？祯一师兄的嫡传弟子？…….你怎么会……”

“我名璇朗，前世之事，师叔还要再提？莫吓坏了你的小徒儿。”我回头笑笑，凌厉的手势一打，几个漂亮的起落，轻巧如盘龙出海，身姿何其绚丽，抛下满座尊师，轻盈落在霓裳和封析面前。

我无视了封析，轻轻拉过霓裳残缺的手掌，心疼地摸了摸，满眼都是澄澈的笑意，开口问道：“霓裳，知道我是谁吗？”

霓裳的手连着身体在颤抖，雪白的贝齿咬着破碎的下唇，她奋力想看看我的脸，眼前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想看到吗？”我问，“你的眼睛还没有被毒素完全侵蚀，我可以用银刀帮你切开，可能会很痛，但比不上摄魂针。”

霓裳不住地点头，猩红的血不断从身体的五个窟窿涌出，她自觉地将脸放在我的膝上，一动不动，做好准备。

“好姑娘！”我笑道，璇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旁，一边为霓裳止血，一边递给我一把银白的匕首。

“有些痛，忍一忍…….”

银白的匕首丝毫不偏，我的手腕微微转到，谨慎而华丽地割出两条横线。

许久，我拍拍霓裳的头。

“试试睁开眼睛，会有一些晕。”我的手点在她两眼边的穴道，过了一会，眼缝里流出黑水。

霓裳缓缓睁开双眼，两眼黑洞洞的，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白，恐怖的令人发指。

“看到了吧，霓裳。”我起身，笑得得意。

我的手拉着霓裳，丝毫不介意她满身污血，轻轻摸了摸她的长发，看的她那刹那间血泪奔涌的双眼，轻声道：“霓裳，认出我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