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个匈奴人
那英俊的副将在转身瞬间飞来的一纸传书,眨眼之间已被一个身材瘦削,腰配弯刀的匈奴人两指接住,其他匈奴人见状都纷纷围了上去,那面色黄中泛黑且长发留须的匈奴人将对折的纸打开,念起了上面的字,我们看不到纸上写了什么,只是听到那低沉的不带丝毫情感,甚至是冰冷到绝情的声音道:“既来之,则安之。”简短的一句话却是激起了匈奴人的愤怒与不满,他们领命办事,拼死拼活就为那一些赏钱和一顿包饭,但即使搭上性命,那高高在上的大单于不但不给予些金钱安抚其家人,本以为还可回家陪伴亲人,谁料此刻一句话便命他们留守在这黄沙万里的荒芜之地,只是为了他的这些祭品!
匈奴人围圈激烈商讨着,咆哮般愤怒地抱怨着,最后除了那个方才接纸条后一直背靠泥墙沉默寡言的大叔,一个面黄肌瘦呲着龅牙眼睛又大又凸的瘦子,和一个略微肥胖犹豫不决的匈奴壮汉外,其他人全去准备物品,未至傍晚全都愤怒离去,留下仍被绳子串联紧绑着,茫然无无措的我们。
许多时候,我们无力反抗,所以学会了顺从,到最后也忘记了挣扎。
在匈奴人残暴的看管下这种不情愿的顺从,不知何时已变成了顺其自然,但我们却从未想到,给我们留下的将不只是躯体,还有难忘的情怀,和美好的回忆。
天已擦黑,我们还是被赶进客栈对面靠湖废弃的棚子里,如同牛马般被栓在柱子上,本以为会下场暴雨却不知何时乌云已经散去,大漠的夜很静,很美,如同杯甘淳的烈酒,柔和里透着丝刚强。墨蓝色的夜空中明月高挂,繁星满天,倒影在湖面上,使人仿佛置身星河之中,可惜这样美的景色若是能与爹娘一同欣赏,那该多好啊。
“在想什么呢?”一旁的穆凡哥哥突然问道。
“我想爹娘了……不知道娘亲现在怎么样了……”我呢喃着,低着头不敢去看身旁的穆凡哥哥,只觉鼻子有些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强忍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心里不想让穆凡哥哥看到我哭泣的样子,因为他是那样的坚强勇敢,我也该学会坚强。
“没事,娘亲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他被捆绑着的双手温柔的抚摸上我的面庞,语气尽量显得轻松些,我看不到他的面容,但话语中仍旧听出了几分担忧,这句话不只是对我一个人的安慰,也是穆凡哥哥对自己的安慰。我靠上穆凡哥哥的肩膀,两人一同望着那漫天的繁星,各怀心事未再言语。
“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是要咱们来养着这群小畜生不成?等把他们养肥养壮了再‘护送’去宰了!?”忽听客栈内一声怒吼伴随着拍桌挪椅的声音,桌上的茶杯碗筷也被震的叮当作响。
“听声音像是那壮汉。”穆凡哥哥道。
“嗯。”我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我们都纷纷站起身,探头探脑地朝门里观望。
“大单于就这么个意思。”壮汉对面那面黄肌瘦的瘦子瞪着那双又大又凸的眼睛认真回答,眼神里亦是愤怒和不满。不知所云的汉人老板和伙计怕遭受牵连都躲在了柜台下,不时探出半个脑袋观看匈奴人的动静,只见那匈奴壮汉又破口大骂:“那姓刘的他妈就是个叛徒,忘恩负义!老子要知道是来给他当狗,打死我也不来!!”他越说越激动,越想就越气,索性将自己面前一大坛子烈酒一饮而尽后狠狠往地上砸去,“邦”的一声将坛子砸个粉碎,“呸***安邦兴国,老子不干了!!!”说完便将挡在面前的凳子一脚踹翻转身要走,“晚了。”对面那散发留须,一直沉默喝着碗里烈酒的匈奴人突然开口道,“此话怎讲?”壮汉立刻放下刚欲迈出的右脚回转过身不解地望着他,却见那留须的匈奴人头也不抬,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后又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起酒来,“若你认为自己能单枪匹马闯出这沙漠,倒可一试。”说完便又将满上的酒一饮而尽。闻言,那匈奴壮汉愣了愣会儿后便又拾起被自己踢翻在地的长凳,摆放好来不情愿地一屁股坐下。
“哈赤啊,知道你惦念妻儿,但是这沙漠变化万千,即使手中有地图并能追赶上他们也未必能出去啊,不然我们又怎会走错路来到这儿?就算出去了,若是被那姓刘的知道了,你的妻儿也是凶多吉少啊!呆在这儿看着这帮小畜生至少能保证你妻儿平安,估计等过个三年五载的咱也就可以回去了,所以啊……”
“得了得了,比我老娘还烦!”不等瘦子说完,那个被称作哈赤的匈奴壮汉便不耐烦地将他话语打断,转而看向一旁那沉默寡言留须的匈奴人,“屠纳,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他一脸不服输的表情用那粗哑的嗓音问道。
只见那沉默寡言名叫屠纳的匈奴人放下手中的酒碗,回转过头看向门外的我们,他的表情僵硬面色蜡黄,那双明亮的眼眸闪着寒光,如同夜里饥饿的野狼,看着他仿若已是面对死亡,让人心底发寒。
“先找个地方居住下来。”他收回目光,回转过身又喝起碗里的酒。
“居住下来?哪儿有地方居住!”哈赤暴跳如雷地怒吼起来,却见屠纳无动于衷,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于理睬,“铁瘦子,你说,该怎么办!”无奈之下只好转头看向一旁正喝酒吃菜的瘦子,谁知这铁瘦子竟是个贪食之人,只忙着吃,支吾两声便打发壮汉哈赤去问老板,唤了两声又不见老板出来,一旁的我们看着直偷笑,老板和伙计早就怕的缩在了柜台低下,又怎会敢出去?正在我们笑的乐呵的时候,“嗖”的一只白影突然飞出大门吓得我们急忙闪躲,只听“啪当”的一声脆响,一盏白色茶壶已被摔个粉碎,门里也应声传来屠纳低沉的声音:“再笑就把你们的头割下来泡酒。”,闻言我们瞬间全都安静了下来,只听门内又突然传来壮汉哈赤的咆哮声,“老板!!再不出来我就把你连同这破烂客栈一起烧掉!!!”他有样学样拍桌怒吼地威胁起来,这招真的很管用,那汉人老板闻言急忙从柜台下钻出,一脸陪笑地直说自己方才在厨房内没听见。
“哼!!”壮汉哈赤不悦地一掌拍桌震的桌上碗碟跳起,怒声问道:“你说我们几个带孩子的壮汉要去哪儿居住!!”话音未落却听“咕”的一声,一旁正拿着酒碗喝酒的铁瘦子被呛的脸红脖子粗地咳嗽起来,而屠纳仍旧自顾自的喝着酒。
“额……这……”汉人老板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三个匈奴人,支支吾吾半天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快说!!”壮汉哈赤不耐烦地催促着,又是一掌拍桌震得老板和桌上碗碟同时跳起,这才听老板吞吞吐吐地开口道:“这镇里有许多荒废的房屋,额……看样子你们也不缺打下手的,要不你们随便挑几间住下?额……不时这儿也会有些西域来的商人,你们可以做点生意。”汉人老板边瞧着匈奴人的脸色,边陪笑说着。
“嗯……”壮汉哈赤对老板提的建议满意地连连点头。
“那我们吃什么?”一旁的屠纳却突然问道,他放下酒碗,那如夜般黑亮的双眼盯的人心里发毛,在这缺衣少粮的年代里旁人听着便知,这话看是询问实是讨食,屠纳是要威胁汉人老板送给自己些粮食,若是不送,钱财和性命定会有所损失,无奈的老板也只好笑容僵硬地黑脸回道:“小店向来助人为乐,就送于三石大米,五只公鸡五只母鸡和一些菜种给您吧!”
“这么点粮食,我们这儿那么多张嘴怎会够吃!?”一旁的哈赤不悦怒道。只见老板闻言气的咬牙切齿呼吸急促,随后把心一横面上僵笑道:“那便六石大米,十只公鸡十只母鸡,外加一些菜种,如何?”
“嗯……”哈赤满意地点点头,抱拳道:“那哈赤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老板美意。”说完便又给自己倒了碗酒,老板见已将这匈奴人打发便也松了口气,笑容也变得自然了些,怎料屠纳又突然道:“但与其自己耕种养殖这么麻烦,不如就寄存在老板这儿,等需要时我让人过来拿便是。”说完屠纳将自己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那汉人老板闻言瞬间面色铁青险些跌坐在地。
屠纳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自己耕种养殖方法不当便会毫无收获,但若“寄放”在这儿,不论何时,收获多少,只要汉人老板有所收成就必须按送于的比例分于自己,若是老板不答应,索性将其灭口霸占客栈也不是不可,壮汉哈赤似乎也明白了屠纳的意思,便出言刻意再次提醒,“有收成记得通知我们,不然我们就让人来通知你,听到没!?”,汉人老板又怎会不知匈奴人之意,但那又如何,也只好苦笑着点头哈腰黑脸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