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干春尽人憔悴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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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秋猎的队伍煞是壮观。萧萧秋风，将旗旌吹起，在空中肆无忌惮的飘摇。近四十辆马车紧紧的跟在最前方黄色龙纹的龙辇后边，阵势浩浩荡荡，大街小巷之中无不是匍匐在地上颔首大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人群。

皇后的辇轿中有一头戴凤冠的十二岁女孩将帘子拉起，看着这场面也是惊叹不已。

＂小姐，当皇上可是好生风光啊，如今小姐又贵为皇后这让奴婢都跟着沾光呢。＂如意望着被官吏围起跪在地上的庶民只感觉自己也跟着成为了人上之人。

沫儿笑说：＂这场面我也从未见过呢，当真是好过瘾。＂

如意道：＂从凌轩皇城到西苑皇家的狩猎场恐怕是要三天三夜的时辰才能赶到，就算是这三天都有人跪在我面前垂首低眉的我也早就累死了呀。＂

沫儿眯着眼睛嘲笑她道：＂谁叫你成天好吃懒做，现在可是吃亏了吧。＂

如意努力努嘴道：＂小姐又来打趣我了，我哪儿好吃懒做了？＂

沫儿赶紧的岔开了她的话，＂方才出宫的时候你可瞧见了曜泓哥哥？＂

＂襄王与勤王一同骑马而行，估计是在队伍的最前头。＂如意探着头望了望前方道。

沫儿闲着无所事事本想找公良曜泓谈天，谁知他却与勤王在一块儿，沫儿也只好和如意说说笑笑。

不知是过了几个时辰，天渐渐的暗了下来。一开始，天空中还有几朵浮云慢悠悠的飘着，才过了半晌天色已是漆黑。

前方引路的马匹发出了嘶喊，顿时所有的马匹都停了下来。如意掀起帷裳，沫儿才知已出了凌轩国的都城，此处是荒郊了。些许是凌轩国历代的帝王都喜爱打猎，所以从皇城到西苑的城郊里都修建了一些供皇室休憩的园林。

如意搀扶着沫儿下车，正瞧见襄王牵着一匹红鬃马走来。沫儿见他笑道：＂曜泓哥哥骑了一天的马身上都沾上马臭味了。＂

襄王嗅了嗅自己的衣衫只嗅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的香气，便道：＂我可只闻到了茉莉花香的气息，马臭味倒是未嗅出来。＂

如意和沫儿掩嘴而笑，却瞧见关公公将龙辇的帷裳揭起，于是全都纷纷跪下请安。

公良曜瑾慢步下辇，望着跪了一地的众人道：＂都起来罢，今晚所有妃嫔以及官员及其家眷都要入宿于此地，明早启程。＂

＂是。＂众人道。

待众人起身之后，公良曜瑾背着手迈进了牌匾上刻着为''''溢香园''''的大宅子。沫儿紧随其后，一踏入园子就禁不住被那满园的紫茉莉所吸引。沿着弯曲的小陌往下走池塘中的睡莲已全然绽放，睡莲的叶片上仿佛是沾上了金色的粉末，经一旁的烛光折射也显得熠熠生辉。小径末处便是乾熙轩，是历代帝王所住，乾熙轩一旁是芙蓉轩与秋菊轩，为历代皇后和太后所住。

沫儿随引路的侍卫踏入了芙蓉轩，只见整个芙蓉轩是建立在水塘之上，轩内四周都被水所萦绕如同彩色的丝带将芙蓉轩的主楼包围。五颜六色的芙蓉随处可见，它们静静的伫立在水塘中央，锦鲤在芙蓉下沉睡，就连照路的宫灯也如出水芙蓉缦立在水一方。

如意先将沫儿的行李带进了房里，四处只留下沫儿一人观赏这一片夜晚的睡莲。

在一片静寂之中，从不远处传来流水潺潺的声响，沫儿寻声走去不知不觉就到了芙蓉轩后的一扇朱红色的小门。打开那扇门后，便见是一片荷塘，荷塘夜色比芙蓉更是显得壮观，尤是荷塘之阔，荷叶同华盖一般在水中直立起来，荷花却不显芙蓉那般娇滴滴的样子，而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之风。

荷塘左侧是一架水车，大概是为灌溉园中所有的花草所用，水车之下还停着一叶木舟，每当有风拂过他便会轻轻的摇动。

＂沫儿。＂

沫儿一惊，忙转过头来见是公良曜泓，便道：＂曜泓哥哥，你来这儿做甚？＂

曜泓道：＂我本是要去找你，可在这儿便遇上你了。＂

沫儿嘻嘻一笑，眼睛眯成了月芽的形状，＂曜泓哥哥来找我是要带我出去玩吗？＂

＂当然。＂他也一笑。

沫儿又问：＂可曜泓哥哥为什么不去陪如月姐姐，如月姐姐没有来吗？＂

沫儿所提到的如月便是襄王妃亦是从前风光无限的太子妃，如月与沫儿交情算是深厚，为人温婉，易与人亲近。

＂欢儿前些日子染上了风寒，所以这次秋猎如月并未前来。＂话至此处，他的眼神忽的变得黯淡，他心知如月不爱繁华热闹之所，也不愿看到他与沫儿亲热的场面，至于想在家中照看欢儿，只不过是由头罢了。

沫儿道：＂如月姐姐本就不爱骑马射箭不来也好，只是郁欢生性就爱热闹，他不来还真是可惜了呢。＂

＂欢儿那丫头跟你差不多，她若是跟来了我可照看不住她。＂他笑道。

＂曜泓哥哥，你回去跟你那匹马儿玩吧，沫儿不跟你玩了。＂沫儿撇了撇嘴，欲要离开。

＂好了，不打趣你了。＂公良曜泓上前拉着他的手带他出了溢香园，二人骑上了马，朝山顶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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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曜泓勒住了缰绳，马儿停了下来。他跳下了马，将沫儿从马匹上抱了下来。

沫儿下马后，才发现四周黑黢黢的，根本就看不清前面的路，深浅不远就是万丈悬崖，沫儿挪着步子上前俯视吓得直哆嗦。

＂曜泓哥哥，这儿这么黑，哪儿有什么好玩儿的？＂沫儿道。

曜泓盈盈笑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一个布袋子，布袋子里发出绿色的光芒。

＂是，萤火虫。＂沫儿很不客气的从他手里将布袋子抢了过来，又将袋子打开把里面的萤火虫放了出来。

公良曜泓将布袋子夺了回来，道：＂我可是花费了很多经历才把它们捉到的，你就这么把它们放走了，我真是白费力气去捉它们了。＂

沫儿努了努嘴：＂反正它们也活不过明日，你何必去捉它们呢，这叫自讨苦吃。＂说完，沫儿向他做了个鬼脸。

他从马上取下一个袋子，打开后炒栗子的香气扑鼻而来。他靠在一颗岩石下对沫儿招手道：＂你过来。＂

＂哦。＂沫儿乖乖的走了过去坐在他身旁。

他将栗子剥好递到了她手上：＂这是关记的炒栗子，你小时候最爱的那家。＂

沫儿咬了一口栗子，儿时的味道犹存，有仰望着天上的星星，熙熙攘攘，犹若街市。

曜泓站了起来，找了个空旷的位置躺下道：＂这样看星星才叫舒服呢。＂

望着天上的繁星，他又伸了个懒腰道：＂要不过来试试？＂

沫儿笑他道：＂亏你还是个襄王呢，怎么像个凡夫俗子一样躺在地上，我脸皮很薄的，才不敢这样做。＂

襄王将双手垫着脑袋，双脚合拢一脚翘在一只腿上，双眼一闭鼾声响了起来。

沫儿望着他很是无语，只好咬着栗子望着繁星点点。

星罗棋布，天空的星纵有千种风情，沫儿虽不懂星象但看着漫天的星总觉得十分愉悦。渐渐的，二人不再说话，各自干着各自的事。

乾熙轩内

公良曜瑾仰望天上繁星眉头紧锁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心中有隐隐的不安。北方星宿忽闪忽闪的，向月亮移动，然而星宿的四周伴随着无数的星，似乎有冲月之象。

他忽的又笑了，有人若是要在他的眼下造反，他定不会轻易放过，就算是同胞的亲兄弟也休怪他不念手足之情。

＂皇后娘娘，您在哪儿啊？＂远远的，他听见有人在叫，于是他缓缓的寻声而去正撞见如意领着几个太监一路走来便问：＂皇后何时不见的？＂

如意欲要开口，身旁年纪不大的小太监便开口说道：＂回皇上，莫约半时辰前。＂

＂襄王可在？＂他道。

那太监又道：＂襄王也不见了。＂

公良曜瑾淡淡道：＂都别找了，等皇后回来，让他过来找朕。＂

如意心慌的厉害，瞪了身旁的小太监一眼，小太监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忙的颔首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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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曜泓把沫儿送回芙蓉轩是已是子时，溢香园中静悄无人。如意见沫儿回来方才担心的面容总算是露出了笑意，迎上来对公良曜泓道：＂小姐不见我担心死了，你倒好把小姐带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白担心一场。＂

曜泓笑道：＂是你们家小姐找我的，你可别冤枉了人。＂

沫儿撅着嘴道：＂明明是你把我带走的，还说如意冤枉了你。＂

曜泓感觉有了一丝困意只好道：＂好吧好吧，我懒得跟你们计较，我先回房睡觉去咯。＂言罢，便匆匆离去。

襄王刚走，如意便对一旁的小太监道：＂去告诉皇上，就说皇后娘娘已经平安归来了。＂

那太监应是离开，沫儿拉长着脸道：＂这事儿你怎么告诉皇上了，若是皇上知道了我一定会被... ..＂沫儿将手掌在脖子上一划，如意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以为小姐贪玩走丢了才会去通知皇上的，这下皇上会不会惩罚小姐啊？＂

＂不会才奇怪呢，都怨你。＂沫儿想了一想幽幽的道：＂不过这荒郊也外的，皇上不会把我丢出去喂狼吧？＂

如意扑哧一笑：＂小姐放心，有丞相在呢，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把小姐丢出去喂狼。＂

沫儿瞥了她一眼，那太监便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对沫儿道：＂皇后娘娘，皇上传您即刻去乾熙殿。＂

如意轻声道：＂小姐，您可得留意着些，别惹恼了皇上。＂

沫儿转身道：＂依皇上的性子我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你早些休息。＂言毕，便离去了。

进了乾熙殿的门，沫儿挪着脚步走近皇上，跪下请安：＂臣妾参见皇上，皇上这么晚传臣妾过来不知有何事？＂

公良曜瑾未语，只是仰望着繁星，沫儿见他久久不应以为是未听见便起身轻言：＂皇上... ...＂

＂朕准许你起来了？＂他依旧冷冷道。

沫儿立即跪下低声道：＂臣妾知错，请皇上责罚。＂

＂半夜同其他男子私会，你叫朕该如何罚你啊？＂他直视着她，使沫儿不禁把脑袋埋得更低，＂臣妾甘愿在乾轩殿门口跪到明日启程之时。＂

他转身向屋子里走去，对她道：＂进来。＂

＂是。＂沫儿疑迟了半晌才起身随他进屋。

檀香气息四溢，让人觉着暖和。屋内陈设简洁，与皇宫截然不同，屋内并无雕蟠龙等物以显皇上的尊贵，只有一床，一案，一桌，一软塌而已。

他坐在凳子上，看着沫儿问道：＂＜女诫＞可会背诵？＂

沫儿，抿着嘴点了点头。

＂背来听听。＂他道。

沫儿缓缓道：＂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塼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塼，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塼，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祀也。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祀矣... ...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其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苦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晚寝早作，勿惮夙夜... ...背至此处，沫儿忽地顿了一顿，终于意识到他此举之由。

＂执务私事，不辞剧易，所作必成，手迹整理，是谓执勤也，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 ...沫儿的声响愈发的小，渐渐的她便不语了。

他见她不言，于是道：＂你既身在后位，理应为后宫作出表率，与朕的皇兄在外深夜才归，你眼里可还有朕？＂

沫儿慌忙下跪：＂臣妾该死，臣妾日后定当遵守＜女诫＞，不做出阁之事。＂

他又道：＂罢了，念在此次秋猎，朕不罚你。今晚你在乾熙殿中将＜女诫＞一书罚写一遍便是。＂

沫儿仿佛不敢相信这事竟能如此之快了解，笑着磕头谢恩道：＂谢皇上，不罚之恩。＂

他看着她走至案旁，坐下书写的身影不禁自嘲，自己身为皇帝想见一个女人还要以这种不正当的由头，实是窝囊。

那晚她的舞姿翩若惊鸿，犹如深谷之中一道幽蓝之光，冲破深渊，直上青天 ，当真是让他无法忘却。只是，她并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