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

凤仪宫中湖畔的羽舞亭中央一位芳龄十二的女子身着月色舞衣乘着秋风起舞，湖畔里的天鹅纷纷向亭子游来，女子淡然的微笑迈着碎步拾起了脚边的琵琶。她将琵琶举过头顶在亭子内不停地转圈，衣袂飘飘，宛若天仙下凡，她又莞尔一笑逗得那天鹅白打起了翅膀，帘幔在空中飞扬，她的步子渐渐地缓慢了下来跪坐在地上弹奏起了手中的琵琶。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栏拂袖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女子悠悠的歌声飘扬着，脸上的笑容也无了影踪。

如意见状又知小姐是伤心了便上前道：“小姐，这羽舞亭天气怪凉的，咱们回去吧。”

沫儿道：“如意，你伤还未好，你先回去吧，下个月初五便是皇上的生辰了，这段舞我定是要练好的。”

如意道：“可是方才奴婢听小姐唱的曲子，仿佛不是要给皇上庆生的，奴婢再怎么愚钝也知道小姐伤心呢。”

沫儿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抱着手中的琵琶向岸边跑去，如意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得很远。沫儿独人奔跑着，乌黑的青丝随风旖旎，月色的衣衫在暗淡的秋日里更显飘逸，忽的她一头栽进了一人的怀中。

沫儿手中的琵琶顿时飞入了河畔之中溅起了一层层水花，湖中的鲤鱼迅速的躲开只见那琵琶已沉入了水底。

她这才看清了眼前之人，黄色的龙袍更显尊严，她连忙下跪道：“都是臣妾走路不长眼撞着了皇上，还望皇上不要怪罪臣妾。”

曜瑾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吩咐身后的小四子道：“你去将那琵琶捞上来。”

“是。”小四子毫不犹豫的跳下水去半晌才从水底下探出头来。

“皇上，找着了。”莫约十八岁的小四子脸庞甚是精致也很是白嫩，他从爬上岸来，抱着方才那把琵琶样子怪是狼狈，他的发髻蓬乱且遮盖住了他半个面庞，他光着脚走到皇上跟前将那把琵琶递到了皇上手中。

“这可是襄王赠送给皇后的琵琶？”曜瑾望着琵琶上头用粉彩描绘的桃花对他身后的曜泓道。

曜泓恭声道：“这的确是微臣赠与皇后的琵琶，微臣知道皇后最喜桃花所以才在琵琶之上画上了几朵桃花，不过此事已过多时了。”

“襄王的画技显然是比从前有了些进步，朕看这般朴素的琵琶不要也罢。”说罢，曜瑾将手中的琵琶往地上狠狠一砸，在沫儿眼前裂成了两半。沫儿默默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公良曜瑾悠悠的走进了凤仪宫中的主殿后道：“皇后起来罢。“

“是。”沫儿缓缓地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跟随在皇上身后进门的公良曜泓，他更显消瘦估计是新君登基之后对他处处为难。如意在沫儿身后轻声道：“小姐，您还杵在这儿作甚，皇上都进屋了。”

沫儿这才反应了过来，快步的进了殿门。

“还有几月便到了春季，朕打算去西苑狩猎，也想让群臣跟随，襄王觉得可好？“公良曜瑾进门后只是一直与襄王谈论政事完全未将沫儿放在眼中，沫儿只好静坐在一旁听着，也全然当作是从未听到过。

襄王进宫向皇上请安之由只不过是想进宫看望沫儿，谁知皇上却提前察觉先行他一步。

曜泓望了一眼沫儿道：“历代帝王总在春季狩猎以显我凌轩国的威武，父皇在位之时也经常携众亲王狩猎，皇上登基不久此次狩猎也好让众臣都知道我凌轩国新君是凭先皇的能力，也好让皇上背后传言皇上弑父篡位之人暂时停歇。”

曜瑾笑道：“既然襄王无意见那明日早朝之时便由你上奏狩猎之事。”

襄王起身颔首道：“臣遵旨。”

原本在门外的关公公这时轻步的走了进来在皇上了身旁小声道了几句，皇上的面色先是一惊又是一喜之后又冷冷淡淡的道：“朕还有事先行，襄王进宫也有几个时辰了，若是无事便尽快回府。”

沫儿心中已然失落到了极致只好起身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待皇上一走沫儿便是放下了皇后的架子问襄王道：“曜泓哥哥，你今日怎的好好地与皇上一同来沫儿宫中？”

曜泓道：“我许久未见你了，今日进宫请安顺道来看看你过得如何？”

沫儿努着嘴道：“皇上不宠幸我，这月他还是第一次来凤仪宫。”

曜泓拉着她的手低声的道：“待我登上帝位之后，定会让他向你赔罪的。”

沫儿惊的将手抽出问道：“你这是疯了吗？你如何杀的了他，他如今可是皇上，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道：“他怎会是皇上，他杀了我父皇还私自篡改圣旨，父皇生前最器重我这皇位本就是我的。”

还未等他说完沫儿便按住了他的嘴悄声道：“曜泓哥哥，这话可不能乱说这里可是皇宫，你说这话又有谁会相信呢？”

曜泓神情失落：“沫儿他，难道你也不相信我了？”

“曜泓哥哥，不是沫儿不信你，只是… …”沫儿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自知曜瑾唯一的心愿便是一统天下，虽然自己十分不愿在这深宫之中但是若是能与曜瑾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无谓了。可是先皇却未把皇位传于曜瑾，他这是弑父篡位罪不可赦，她又怎会忍心呢？

少顷，沫儿道：“先皇驾崩之时曾留下遗诏立皇上为凌轩国新君，这事有圣旨为证，沫儿岂能相信曜泓哥哥说的是真话。”

曜泓又说：“父皇驾崩前日，我曾想进宫给父皇请安，谁知父皇的寝宫已全部被人把守，把守的侍卫称父皇重病不想让人打扰，后来才知那日整个皇宫都被袁将军把守住了不得让任何人出入盘龙殿，这不是公良曜瑾的阴谋又是什么？”

沫儿转过了身子接着道：“襄王与本宫的身份不同不应久留凤仪宫，你先回去罢，王妃应该在府中等你呢。”

“沫儿，我一定会让他身败名裂让他给你赔罪的，你等着我。”走之前，曜泓这样道。

—— 2 ——

沫儿倚在软榻上一动也不动，从前的她总像个野驹子在丞相府中到处乱跑，父亲和母亲不喜让她踏出丞相府一步，生怕她天生洒脱不羁的性子会到处生事。然而现在她已贵为一国之后，年纪尚小本性是贪玩却又无人陪伴，后宫之事也由不得她做主只好闲来无事之时倚在榻上发愣。

殿门紧关着，尽管如此还是能清楚地听见寒风呼啸之声，地龙中不时地喷出火花，那火花之声仿佛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四年之前也是这样的秋季，沫儿掉进了祥鸾殿前的湖畔里，她奋力拍打着湖面溅起了一层层的水花，可是却愈陷越深。就在湖水欲要将她全部淹没之时，她感觉身子一阵温热，被一人抱在怀中。她还未看清那人的身影便昏厥了，醒来之时已躺在自己的闺房中，只听自己的丫鬟们说是三皇子将他抱回来的，她又是惊喜又是羞涩想要亲自上门答谢可又害羞不敢去见他。

时隔已久，每当沫儿想起此景却还是会傻傻的笑，当年的她才八岁便懂得人间的情爱了，那时她一心想要当三王妃而今如愿以偿却觉得不快。

殿门被人推开，秋风呼呼的直灌入沫儿的骨髓，如意慢步走到沫儿身旁颔首道：“小姐，关公公来了？”

“他来做什么？”沫儿问。

“说是皇上有礼给小姐。”如意道。

沫儿道：“让他进来。”

“是。”如意退了出去。

关公公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先行礼之后对沫儿道：“皇上知道皇后娘娘喜爱弹奏琵琶，所以特让奴才送来这把檀木琵琶。”

言罢，小四子便罢手中的琵琶递给了一旁的如意，如意将琵琶拿至沫儿跟前笑问：“娘娘可还喜欢？”

沫儿眼前一亮接过了那把琵琶仔细端详见那紫檀木琵琶，琵琶背部刻着花瓣纷飞的桃林，一位女子抚弄着一把五弦琵琶嘴里像是在吟唱着曲儿，琵琶背部的右上方刻着几行小字：静陌雨过空无人，仪娴美人琵琶声。馨香依存花无影，雅径幽处满落尘。

“娘娘，皇上当真是了解娘娘，知道娘娘喜爱桃花便在琵琶背上刻上了桃林。”如意喜滋滋的笑说。

沫儿抿嘴喜笑，抚着琵琶之上纷飞的桃花，不由得想起了丞相府中她与皇上相遇之时的情景，微风过处桃花一样纷飞，她躺在他的怀中错愣不语。他冷峻的面庞淡看这桃李花开之季，着实让她着迷。

关公公笑道：“奴才见娘娘如此喜爱便也好回去交差了。”

沫儿这才反应过来关公公的存在，便道：“你下去罢，记得替本宫谢谢皇上。”

“是。”关公公后退了几小步，离去了。

沫儿转轴拨弦弹了三两声，曲调平缓却也听出几分喜悦之情。如意在一旁盈盈笑说：“今日娘娘可是开心了。”

沫儿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只好埋着头笑，过了一会儿又道：“如意，你将着琵琶收起来，这般名贵的琵琶想必我是不会常用的，千万莫磕坏它了。”

如意轻笑道：“知道了，小姐。”

—— 3 ——

盘龙殿中，公良曜瑾将一本折子狠狠的摔在了瓷砖上，关公公小心翼翼走走了进来将奏折拾起恭恭敬敬的交给皇上。

“东西送去了吗？”他冷冷道。

关公公道：“奴才送去了，皇后娘娘甚是喜欢。”

“那便好。”他淡淡道。

关公公自知若是在这么待下去便定会惹皇上不悦，于是自己悄悄地退了出去。曜瑾盯着那折子半晌后叫道：“慢着。”

“皇上还有何事吩咐？”关公公颤颤道。

“宣袁将军进宫。”他道。

“是。”关公公迅速跑了出去。

公良曜瑾狠狠的盯着折子上的字，暗暗道：“想趁春猎之事联合乌合国谋反，看来朝堂之上不能让唐丞相和襄王胡来了。”

西苑是凌轩国偏远中偏远的山区，此处山丘连绵无人烟居住，先太祖只好将那改为皇家围猎之所不让平民亲近。西苑再往西处便已不是凌轩国管辖之所，曜瑾曾为将军之时南征北战，凌轩国周围的邻国都已诚服于他，唯独乌合国。此次围猎不能带大量兵马，可又必须保全自己，看来完全之策唯有议和，决不能让襄王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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