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这些年里,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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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浅草还没有回来。真不知道她身怀六甲,哪还来的那么大的精神到处疯。
景惜缘貌似还有什么事,把我送回来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我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打开了电视机。
城市快报播着一条又一条新闻,我翻了个身,躺在沙发扶手上,从茶几上随手拿了盒酸奶。
每天晚上的新闻内容都差不太多。不是哪家又被闯了空门,就是哪个社区又丢了几辆电瓶车。一堆乱七八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听得人胸闷气短。
我抄起遥控器打算关掉电视,却无意中看到了一则新闻。
那似乎是昨天晚上我和景惜缘去的电影院旁边,镜头是在一条小路里,没有路灯,主持人在一片手电筒的光线下眯着眼睛做报道。
“昨天晚上,就在这条小路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受害人是一名中年男子,目前遗体已被警方带走,等待死者的家属前来,大家可以看到,这里的墙角还有血迹。”
摄像机的镜头随着移向了墙角,果然有一大摊黑红的血迹。刑警把周围都拉上了隔离带,几个鉴定员在墙角采集血液的样本,“案件发生的时间,警方目前预测是昨晚的十点钟,请住在附近的居民们注意锁好门窗,不要让小孩子晚上单独出门,注意安全……”
竟然就在我们看完电影之后?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又是这个案子!”
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我抬头朝门口望了望,一身白衣的浅草刚进门,正换了鞋走过来,躺在沙发上,腿很随意地搭了过来,“到处都在播,连广播里都有。我刚在出租车上听了不下三遍。的哥还告诉我,绝对是个神经病干的。”
“哈,可能还真是。”我喝着酸奶,笑着说,“正常人可能去杀人么?”
浅草打了个哈欠,脱下外套扔在一边,“这还真不好说呢,不过一般人还真不太可能干这种事。”
“对了,你又干什么去了?”
她伸着懒腰,慵懒地说:“没干什么,去吃了个饭。”
我瞄了瞄她已经有些隆起的肚子,“小怪兽怎么样了?”
她温柔地摸了摸肚子,“挺好,还经常踢我呢。”
“那就好。”
电视机里的新闻又切换了,这次是采访一个巨大的石油企业的老总。好像是他打算在九州发展市场,开了新闻发布会。内容很混乱,那些专业术语我一句也听不懂。但那个老总却着实让我留意了半晌。
他是个很有魅力的外国男人,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显得他既优雅,又高贵,深邃的眉宇与目光的确很有杀伤力。而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灰得近乎银色的眼眸。
“九州的市场具有非常大的潜力,我过去也想来九州发展,不过一直没能实现。如今终于有了资本,还希望和九州的合作商合作愉快。”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出来,我拍了拍脑袋,烦躁地换了台。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怎么了?”浅草踹了我一脚。
“没怎么……”
我把奇怪的思绪从脑子里甩了出去,对自己无厘头的似曾相识感到好笑。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量了一下,我猛地爬起来,发现只是今天的晚报。
失望地躺了回去,我叹了口气。
不知道景惜缘现在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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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郊是一个繁华却安静的地方,大多是林立的办公写字楼和跨国企业的分部,而此时,一栋灯火辉煌的酒店下,整整齐齐地停着一排轿车和客车。各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在车里就位,向全国直播着里面的采访。
许久,酒店的大门敞开,来参加新闻发布会的人与记者都走了出来,周围的安静顿时嘈杂了起来。
酒店的第三十三层豪华的老大套间内,一道身影从亮着灯的窗边闪过,旋即,窗帘被迅速拉拢。
男人站在窗前,长出了一口气。
他解开衬衫的扣子,疲惫地躺在了床上,灰黑色的发丝落在金边点缀的洁白被单上,敞开胸襟的上半身没有一丝多余的部分,每一条线条都显得如此锋利,结实的腹肌和胸肌看上去很是匀称。
蓦地,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气,电光火石间锁定了突然推门进来的那个人影,随后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用得着这么警惕么?你怕什么?”
进来的那人竟然也是一双银眸,银灰西装,俊美的面容与床上躺着的男人不差一分一毫,“你那边完事了?”
“嗯。”
男人唇间传来淡淡的鼻音,他揉了揉头发,似乎有些不耐烦,“每次看你这样子,都好像看见了另一个我。”
“这样的我,就是另一个你。”
那人笑了笑,抬手扣住耳根,竟然就这样撕下了一层薄薄的东西,坐在床沿,从眼睛里取出了银色的隐形眼镜,把戴在右手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递给了他,“现在呢,感觉怎么样?”
茶色的短发,墨黑的瞳孔,漂亮得连女人都嫉妒的俊美面容。赫然是景惜缘。
男人戴上戒指,冷漠地看着天花板,良久,轻轻合上了双眸,“还记得上次去的那个海边么?”
景惜缘沉默了片刻,“哦,你是说我当你分身出席晚宴的那次?”
“嗯。”
男人还是如此漠然,字里行间,竟没有任何温度,让人无法猜测他真正的想法,“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她啊,我未婚妻。”
景惜缘揶揄一笑,“怎么,她有什么问题吗?”
“这倒没有。”
男人缓缓起身,拨开落在额前的发丝,俊逸的脸颊上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大概是想多了吧。”
他脱下衬衫,从衣柜里取出一套银色西装换上,说了声“走了”,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套房。
皮鞋踩在走廊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离开酒店,走向一辆停在路边的奔驰S600。
“宫先生,请上车。”
司机远远的就看到了他的身影,下了车为他拉开后座的车门。
他坐进车里,冷冷地说:“回城南的别墅。”
耳旁响起了引擎声,街景随之开始后退。他降下一些车窗,夜风沿着缝隙吹进来,吹起他的头发,也仿佛吹来了忧愁。
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精致的银怀表,打开怀表,表盘左边的表盖内侧,是一张小巧的照片。里面是一对夫妻和两个小孩子,中年的男人金发蓝眸,雍容的女人黑发银眸,男人一只手搭在男孩的肩上,面带微笑,女人怀抱着一个小女孩,灿烂的笑容温柔优美。
女孩有一双雾蒙蒙的烟灰色眸子,看向镜头的目光很是单纯。
他抚摸着嵌在玻璃下的照片,冷漠的脸上看不出有波动。只是在看到那双烟雨江南般仿佛充满了雾气的眸子时,眉宇稍稍皱了皱。
这些年里,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我还能,找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