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公主,你醒了?”
微微睁开杏眼,耳边便是清秋清冷空灵的声音,挽颜蹙眉,身上很是疲乏无力。
“本宫究竟是怎么了?”
清秋小心地端来清茶,动作极其小心地喂下。
“太医只说是疲乏,前些日子便应该静养,却偏偏盛装出席宴会,怕是要卧床静养了。”
挽颜勾起苍白的笑容:“疲乏能这样?本宫怕是旧疾复发,只是究竟是什么惹得本宫复发罢了。”
“公主,张太医现今不在宫中,这些东西太医也查探过,恐怕一时是没什么用的。”
“你去宴席找张玉女,清薇约莫也该回来了,不必忧心。”
眼见着清秋面有忧色,挽颜勉强微笑着安慰。
清秋咬牙拿了令牌就出宫,挽颜却感觉愈来愈气闷难耐。
已经临近黄昏,眼见着宴席也该散了,挽颜看着屋内那深蓝色的身影,难得未曾出言相讥。
那身影也沉默多时,似乎踌躇着如何开口。挽颜无声浅笑,楚亦殇怎么会踌躇呢,真是昏了头。
“你,怎么病的如此严重?”
声音清谈的如同幻觉飘散,挽颜睁大了杏眼,未曾回复,那声音已然变得冷峻。
“公主,虽说魏国臣服,但也不代表老魏王甘心于当个郡王,公主还是另择夫婿。”
一席话噎得挽颜好一阵沉默,那蓝色身影终于转身,看着榻上向来尊贵端庄的少女面色如纸却不可思议的瞧着自己。
挽颜终于回过神来,怒道:“楚亦殇,你以为本宫是谁,本宫就是看上你也不会喜欢魏王的,你莫要欺人太甚!”
楚王似乎有些慌乱,神色却一如往常般,甚至面色更加深沉了几分。
冷硬的语气甚至添了几分寒气:“如此便好。”
挽颜闻言便勾起讽刺的笑容,杏眼似笑非笑地望着楚王,却又听那声音略带了两分迟疑。
“保重身体。”挽颜一怔,向来熟悉低沉的声音竟带了许久不曾再现的轻柔关怀,急忙望去,却看见那人垂了眼眸,阴影打在冷硬俊朗的面孔上。挽颜不禁怔愣,回神之时楚王也抬眸淡然的望来。挽颜温婉如水的声音忙急道:“与楚王何干,王爷既然无事便回去吧。”
语气似乎带着几分口不择言,楚王似乎也愣了一下,便低低的道了声好,便转身离去。
挽颜心烦意乱,加上胸闷无力,竟慢慢沉睡而去。
“哈哈哈哈,亦殇你居然尿床了,羞羞脸!”娇俏的小女孩穿着上好的锦缎,双螺鬓上系着淡粉色的锦绳,映着粉扑扑的脸颊好不可爱,笑弯了水盈盈的杏眼,软糯的声音煞是动人。
蓝色衣袍的小男孩羞红了俊脸,锦衣玉脸如同小仙童般惹人喜爱。
“挽颜!明明是你刚刚打翻了茶水,还敢诬陷我,不准到处乱说。”
说罢,那小男孩便生气一般扭过头去。
“亦殇?亦殇?亦殇哥哥最好了,不生气了嘛,我把最喜欢的白玉镯子送给你好不好。”女孩焦急地褪下自己腕上细腻温润地和田玉镯子,跑到男孩身边,可怜巴巴地看着男孩。
男孩脸上反而更加羞红,拿过镯子支支吾吾地轻声道:“我收了镯子,你等着,我以后一定……”
然后男孩还来不及说完,挽颜身边的二等宫女翠彤急急地跑过来道:“公主,贵嫔娘娘殁了。”
小女孩来不及反应,怔怔地看着小男孩怔愣地失手摔了镯子,这才反应过来:“亦殇……”
小男孩急忙跑向重华宫,女孩也急急忙忙地追去。
转眼已经是过去三年,小女孩也逐渐褪去稚嫩的容颜,将要蜕变为少女。男孩更是抽高了不少,也冷峻不少。
“亦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男孩却不在如过去羞涩开朗,冷峻的少年眉目依稀有些当年的影子。
“永宁公主,臣不敢。”
少年状似恭敬地行礼便要离开,少女急忙地拦住他,双眼氤氲,泫然欲泣。
“我当初不知道贵嫔娘娘重病,当初也是你先来墨语阁同我玩乐的,我……”
少年握紧了拳头,嘴角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不曾开口,转身决绝离去。
少女看着少年的背影,低头用手背狠狠地擦掉眼泪。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明明是我不好,是我太任性了。”然而少年早就离开,再也听不到了。
翠彤担忧的看着少女,忍不住开口道:“明明不是公主的错,公主何必这样呢。”眼看少女如同失神似的,呆楞的望着少年消失的地方,叹了口气也就默默退下。
从那以后,永宁公主再也不复纯真娇蛮,仿佛一夜长大了一般,知礼温婉。寻常不喜的规矩才艺也一一努力学习,婉约知礼,才情非凡的名声一时名噪京城,是最出色的公主殿下。
而忠义将军楚越泽的独子楚亦殇亦在束发之年征战沙场,数年来威名远扬,本该为少年将军,然陛下怜其孤露,加上莫朝战争不多,便封为大莫第一位外姓王爷。
那之后,楚王少年卓越,翩翩公子之名惹来许多少女倾心,亦是许多寻常的大家闺秀心中的良人。知道一年后陛下赐婚苏姑娘,进来大莫并无战争,楚王也就渐渐淡了风头,何况苏姑娘也是陛下亲封的正四品姑娘。蛮夷之战,楚王名声大盛,楚王与王妃鹣鲽情深也使得许多闺秀小姐羡慕不已。
而当年的小男孩与小女孩却如同阴阳两隔,哪怕当初再亲厚,如今也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哪怕经常同时出席宴会,却也不曾多言,似乎不曾有过交集。
而那往事,如云似烟,或许只存在于少数人记忆深处。
而那玉镯,也再寻不见。那是男孩口中的话语,怕是再也听不到后续了。
无力地睁开双眸,挽颜垂下眼眸勾起苦涩的笑容。许多年前的事,如今竟然还会,梦见,真是不可思议啊。可她却永远不会知道当年男孩要说的话,也不会知道那个深蓝色的身影默默地离去。
挽颜苦笑着,吃力地起身,恰好煎了药回来的清薇赶忙放下药汁。
“殿下这是做什么,快些躺好。”
扫了眼颜色深沉的药汁,挽颜蹙眉道:“清薇,你去把汤药悄悄地倒了,关紧门窗守在外面,除了张玉女,不许任何人进来。”
清薇蹙眉,却也端了汤药离去。
艰难的翻身,挽颜探入玉枕之下,素手于丝绸被褥之上灵活地游走,转瞬一个暗格悄然打开。只见白玉般的指尖轻转,一片深蓝色的刺绣图案被挑起,素手微顿,挽颜拿过一个看似极其普通的木盒。
木盒中竟然是极其复杂精巧的华胜,然而那芊芊玉指似是不在意一般随手将其抛掷一旁,弃之如敝履。这样普通的木盒,便是三等宫女恐怕也有不少,堂堂的永宁公主竟似十分珍惜的模样,木盒竟还有暗层,一个巴掌大的十分精致的玉盒便跃入眼前。
盒子最上方竟然是小巧的竹牍,挽颜微愣,勉强下榻仔细的用蜜烛熏烤着竹简,片刻,竹简上便隐隐有小字浮现。
当心旧疾,只有十粒药丸,当心西域。
挽颜怔怔地看着熟悉的字体,打开竹牍下的锦囊,果真是熟悉的药丸。当下拿过一颗药丸便服了下去,手中的竹牍小心地仍入将燃尽的烛台之中。
小心地将锦囊收入里衣之中,挽颜失神般喃喃道:“师尊。”
清薇的声音却打断了挽颜的入神:“公主,张玉女求见。”
挽颜收了神色,小心的将玉盒收拾妥当,却再无气力将暗格还原,只好用玉枕遮去,斜斜的倚着榻边:“请玉女进来。”
张玉女行了礼抬眸便看见挽颜苍白如纸的面容,当下大急道:“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也不顾礼仪上前握着挽颜失了血色的手指。
使了个眼神,清秋心领神会的阖上门退下,安静的守在门口。清薇站在殿内,低眸敛色,半分情绪都不曾外露。
“本宫也不晓得,只是这段时间恐怕你是忙着及笄之礼,本宫却贸然请你来……”
“挽颜姐姐说的什么话,你要是病了子衿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及笄之礼。”张玉女急急地打断挽颜,一双美眸已然染了氤氲之色。
浅笑着安慰张玉女,这样的无力地笑容却让张玉女脸色更加难看,盈盈欲泣地模样很是惹人恋爱。
挽颜温柔道:“子衿,姐姐还指望你替姐姐看好呢,马上都要及笄了,还哭鼻子可不像话。”
张玉女收了神色,蹙眉道:“姐姐是怀疑……子衿知晓了,姐姐最近的香料衣物,新添的胭脂首饰都拿来,一件都不许缺漏。”
清薇福了福身,便一件件仔细地挑出来。
足足半个时辰,张玉女费了无数净水银针,甚至于有疑的衣衫都烧了检验也未曾有收获。张玉女无奈摇头,清薇便将衣饰香粉都收好。
“姐姐,不管如何,我回去一定回去钻研古书,我记得前些日子看了几个古方至今未曾研究,姐姐还是将最近惯用的东西都换了,多多出去才是。”
挽颜浅笑,神色不见半分的失望,倒是张玉女反倒一副懊恼焦急的模样。
“你安心便是,姐姐这儿不打紧,不过是保个万一才请你来罢了,这些日子还是写担心着你自己的事儿才是。”
清薇送张玉女出宫,张玉女摇头道:“你还是回去照顾公主吧,我恰好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
福了福身,清薇便转身离开。直到张玉女转身离去,才悄悄跟着,看着张玉女进了栖凤宫便折身回了墨语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