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恶战
龙枭的一声高呼,使禁军卫士都感到有些诧异,但他们还是泛起了警觉,纷纷横起手中的兵刃,紧张地窥视着四周的树林。
禁卫将军立即率领着十几名精锐军士,将国主的大辇以及龙信、龙敢两位少主围护起来。
“怎么回事?”国主龙璧也被那声巨响所惊扰,他掀开了车辇的窗帘,询问跟在两旁的儿子,“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龙信一边控制着胯下的坐骑,一边回答,“父亲,孩儿也不知道啊……”
突然,一阵铁矢划破空气的锐鸣在所有人的耳畔响起!两旁的密林中,分不清多少弩箭向着禁军队伍怒射而来!
禁军大队一片混乱,仅在一瞬之间,便有数十名武士中箭坠马。虽然,禁军的职责是保护国主以及公卿的安全,但谁也不曾想到,会有如此狂徒敢在都城的外郊进行刺杀。所以这次出行,禁军都是皮甲轻装,并没有携带重盾护甲。在几番连续快速地弩箭攻击之下,禁军如同活生生的靶子,任人射杀。
“护驾,快护驾!”龙信和龙敢反应也还算快,他们刚听到箭鸣之声,就立即翻身下马,抱着头蹲伏军马和大辇之间,嘴里不住地嚎叫。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龙璧却并没显出过多的惊慌。他反而冷哼了一声,看着两个儿子这般失态的样子,感到甚是讨厌。
在飞快密集的箭雨之下,在惨叫之声四起,禁卫武士们都在挥动手中的兵刃企图格挡飞射而来的流矢,却还是难以抵挡,现在已经有近百人坠马而亡,生者也都受了伤。
惟有龙枭与秦振威三人还算完好。他们早就跳下了战马,四个人背靠着背半跪在地上,旋转挥动手中的武器挡开弩矢,虽然也被飞箭划出了一些伤痕,却没并不影响战力。
混乱之下,人们都在拼命地为自己争取生存下去的机会。惟独桓筝公主的车辇,已经失去了保护,负责保护她的亲卫武士,早已在箭雨之中死去。那架华贵的大辇,此刻被钉上了十数只铁矢,车中的少女,亦是生死不明……
“你们注意安全,一定要保全性命!”
龙枭侧目看了一眼桓筝公主的车辇,见没人护卫,孤零零的十分危险,便对身边的三名少年喊了一声,随即翻身向前一滚,朝着桓筝公主的车辇奔去。
“公子回来!”秦振威见他突然脱离四人组成的防线,也大叫起来,“你要干什么!”
但龙枭却毫不理会。他手腕翻飞,以极快的速度将佩刀旋转挥舞,那越来越快的刀光,逐渐形成了完美的刀圈,乍看之下,仿佛有一团青气将他缠绕,挡住了射来的箭矢。可这种难以想象的刀术,却并不能长时间维系。因为那是以手腕来代替肩肘发力的,如此快的速度,会令手腕承受恐怖的压力。即使最强劲的武者,也只能抡出三个刀圈。
在龙枭疾跳上桓筝公主的车辇的时候,舞动的第二个刀圈再也无法维系。他劈手抓起一具尸体挡在身前,随即向后一靠,将脊背紧贴在大辇的木壁上。而刚才挥刀的手腕,也发出强烈的灼痛感,似乎已经扭伤。
就在这时,原本激射的箭矢忽然就停了!
龙枭迟疑片刻,见真的不再有弩箭射来,才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尸首。然而,却又突然感到了一股更加强烈的杀气!
他急忙转头,只见三十几个神秘人从两旁树上跃下!这些人身着风帽黑袍,脸上也戴了相同的兽头铁面甲,显得十分诡谲!他们在疾奔中抛下了手中的连机重弩,从黑袍下抽出精铁弯刀,朝着凌国仪仗队中残余的几十名禁军杀了过来!
这群的神秘人的身法极其地快,甚至有些诡异!出手也是十分狠辣,每一刀都割在禁军卫士的咽喉以及左心的致命之处,绝不给敌人以生还的机会。
龙枭看得出来,他们都是职业的刺客,而且各个都是高手,普通的士卒在他们手下,绝对走不过三招!
忽然,一个黑袍刺客跃到龙枭的面前,凌厉的刀芒朝着他的脖颈劈来!龙枭顺势将身子一矮,躲了过去。而后瞬间将佩刀交换到左手,随之佩刀旋转,换位反手握刀。
“呀!”伴着一声咆哮,龙枭猛地向前横斩!强劲的刀劲,立时将那人腰腹切断,热血飞溅,洒在了他白皙的脸上。
看着软软倒下的尸体,龙枭心中一颤,不免脊背发凉。即使他武术再强,也不过才十七岁的年纪,第一次挥刀杀人,终究还是难免惶恐。
但这种惧怕不安的感觉,却在瞬间被周围金铁交鸣之音以及凄厉的哀嚎声压了下去。他回过身去一把掀开了车辇的帷帐。
“公主,你怎么样?”龙枭急切地问。
桓筝公主此时正卧在车辇的软榻之上,小腿处竟中了一支弩箭,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溢出,染在罗裙上仿佛绽开了一朵殷红的残花。
她抬起头,见面前是一个满脸血污的持刀少年,眼神中尽是惊恐,她紧咬着嘴唇,满是冷汗的俏脸登时变得更加惨白。
“公主莫怕,我是四少主龙枭,是来保护你的!”龙枭柔声说,随后他上前一步,想要查看女孩的伤势。
桓筝公主毕竟还是个少女,且自小又受到王公之家的严谨教导。见这少年要触碰自己小腿,不由得向后一缩,不想却触疼了伤口。
“啊!”桓筝秀眉紧蹙,低低地哼了一声。
“别动!”龙枭沉声喝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的语气带着一股威慑,令人不可抗拒。桓筝不再乱动,脸上却多了几分娇羞的神色。
龙枭看了几眼,舒了一口气,“没什么大碍,这一箭射的偏了,只伤到皮肉,并未损及筋骨。”
“可是眼下没有止血疗伤的药散,还是拔不得啊!”龙枭将袖口的锦袍撕下了一条,紧紧地缠在公主手箭伤的上方,帮她暂时止血,“公主再忍耐一会儿,只要我们快些解决了刺客,便可带你回宫治伤。”
“公主,你好好地躲在这里,千万莫要出来!”说罢,便要转身下车。
“少主!”桓筝轻声唤了一声。
龙枭回过头,“还有事吗?”
“谢谢……”桓筝苍白的脸上,展露出一丝微笑。
看着她那略显苍白憔悴的脸庞,龙枭依旧觉得美艳无双。或许,这绝美的容颜,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掩盖的。少年压住心头的浮念,对她点了点头,随即便出了车辇。
原本安静的林中大路,早已被鲜血染红,遍地都是尚未冰冷的尸骸与死亡的骏马,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清丽的树林,俨然成了修罗狱场。
此时,两百名禁军已经死伤的差不多了,只有十几名幸存者还在做着抵抗。而刺客们却只死了三、四个人,眼看就要将禁军击杀殆尽。
龙枭跳下车辇,向前看去,见到禁卫将军尚带着他身边的数名精锐,在顽强地与七、八个刺客进行拼杀,保护着国主的大辇。但却有更多的黑袍人在杀死禁军卫士之后,冲过去将他们围住。
他想要上前帮助,却有一股猛烈的刀劲从身侧袭来。龙枭心头一惊,立时向前跃了个空翻,躲过足以致命的一刀。而那出刀的刺客丝毫不给他机会,直接扑了上来!手中弯刀再次朝着他的头颅纵劈而下。
龙枭此刻正背对着此刻,但已经听到了刀刃划破空气的金鸣!现在转身招架已经是不能,他干脆阖上了眼睛,双手握紧刀柄。黑袍刺客的刀离龙枭只剩下咫尺的距离,他突然睁眼,电光火石般回身出刀,凌厉的刀劲瞬时将刺客拦腰斩毙!
已有些疲惫的少年却根本来不及喘息,他疾步奔到父亲龙璧所在的车辇,加入了战圈。
此时的龙枭,双眼已经变得通红,眼前的鲜血与死亡,已经不再令他有有丝毫动容,对于挥刀杀人,却是再无顾忌……
龙枭那柄已经满是缺口的配刀连续挥劈砍,数道锋芒掠过,再次阻住了想要上前的刺客。禁卫将军见他如此勇猛,也是心中赞叹。可他回头看去,只见二少主龙信与三少主龙敢此时龟缩在大辇之下,已是体若筛糠。对于他们的软弱,也当真有些瞧不起。
这时,一个刺客忽然挥刀直取他的前心。禁卫将军回过神来,却已然来不及招架,不由得双眼一闭,就要准备等死!
可是刀锋却并未伤到他。反而有一股热血溅在了脸上。他睁眼一看,原来那刺客已被龙枭斩首,令他捡回了一条命。
“专心迎敌!不要分神!”龙枭断喝一声,也不再多说,继续与敌人厮杀起来,他的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痕。
禁卫将军心中感激,但眼下的态势,容不得他道谢,于是重整精神,再次上前杀敌。
龙枭已经连杀了三个敌人。这时,他的佩刀又刺入了一名刺客的腰腹。这人却在垂死之际发出一股拼命的狠劲,双手紧紧地攥住龙枭的手,将他牢牢地钳制住。那人身旁的一个黑袍刺客突然在此刻向他出刀。
虽想闪躲,却无奈双手被人制住,根本躲不了这凶猛的一击。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间,强烈的金属裂风之音骤然入耳。那个正准备挥刀的刺客,被如同奔雷般的一杆断枪刺中,身体在那沉重的冲击下撞出好远。
“公子莫惊!我们来助你!”
一声熟悉的大吼,传入龙枭的耳朵,他知道这是李虎的声音。于是抬眼看去,只见李虎、司马争名以及秦振威正向他奔来,他们刚击杀掉三名刺客,身上也都是多处伤痕。
“你们没事吧?”龙枭猛力一脚,踢开了那攥着他手的黑袍人。
“放心!我们没事!”
“那就来……不好,李虎快去保护桓筝公主!切不可叫她再受损伤了!”龙枭忽然见到一个刺客正向公主的车辇跑去,急忙喊道。
“啊!”李虎一愣,随即也见到了那名刺客。他抢蹿几步,单手从地上提起一具禁军的死尸,如同抛出飞斧般朝那人掷去!
竟然以人尸作为利器投掷而出,足见李虎的蛮楞凶狠!
刺客只觉背后袭来一股沉重的劲风,立即回身出刀将投来的尸体一劈两段!然而,李虎却也怒吼着冲到了他的面前!猛然挥起健硕的臂膀,一双大手十指如勾,扣在了刺客的面甲上,另一只手同时探出抓住了他腰腹的束带,两膀发力将他举过头顶!然后向着自己屈起的膝盖狠狠地摔了下来!凶横强劲的膝撞,硬生生将刺客的脊骨击断!
“公子,解决了!”他抛开手中的尸体,朝龙枭喊了一声。
“你就在那儿保护公主的车辇!”龙枭高声回应,“不要离开……”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感觉有一股冷冽难当的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竟比之前的杀气浓烈数倍不止!
“咯咯...”嘶哑而阴冷笑声,贯穿了刀兵相击的喊杀声,传遍整个杀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正在搏杀的十几个刺客听到笑声,纷纷停住了手。他们身如鬼魅般跳出了战圈,站到了笑声传来的方向。
这时,从那一侧的林中走出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手里握着一根古铜杖,干瘪枯槁的皮肤在夕阳残光的映照下,竟没有半点生气,身形佝偻犹如一具干尸。
他的装束与刺客们不同。一身纯白大氅,衬着里面的锦缎长袍,华贵而精致。脸上也没有佩戴面甲,高高的立领却遮住了阴郁的表情。那双眼睛是银白色的,但目光却宛如毒蛇般凶恶刻毒。只要与他对视,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忽而,一只与狸猫差不多大的小兽从老人的背后溜出,周身毛茸茸的,尾巴很长。粗略一看,或许会觉得有些可爱。但仔细观瞧就会发现,这小兽却是一只怪物——那张形似狸猫的兽脸上,光秃秃的布满了鼓起的肉棱,裂开的大嘴里尽是锋利的獠牙!挑眼四顾的神情,竟像是在诡异的冷笑!
“想不到,凌国之中,还有这样优秀的小武士呢,居然连影子刺客都奈何不得你们……”老人干涩的声音让人感到十分难受,仿佛带着潮湿腐霉的味道,听了就想作呕。
在刚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龙枭就感到了难以克制的战栗。只觉得有一种阴寒的气息压迫着自己,但又不是杀气。他握刀的手开始有点发抖,手腕的疼痛也似乎比之前更加剧烈。
龙枭,竟然不自觉得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