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转变

那天过后，袁小晞把尚慕杰说的帮她写字帖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她潜意识里认为，这只不过是当时两人因为开玩笑而说说的段子罢了。直到三天后，当尚慕杰真的把一本写满字的笔记本递到她手上后，她才终于惊诧的相信了。

袁小晞轻轻的抚摸着那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是深棕色牛皮质地的，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打开仔细翻看，前半本抄录了苏打绿很多名气比较大的歌词，后半本摘抄了奥斯汀六本小说中的经典段落和句子。最后几页还附了几首莎士比亚著名的十四行诗。而这些内容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是袁小晞最爱的。而把一本这么厚的笔记本全抄满了，想必也不是一项小工程，而尚慕杰却在每天课程很多的情况下三天就完成了，这让袁小晞既惊叹又感动。抬头张了张嘴，本想说些感谢的话，却看到尚慕杰因为熬夜而有点深陷的黑眼眶，袁小晞一时语塞，忽而又觉得眼眶一红，于是又低下头，拿着笔记本的手攥的更紧了，然后就只简单的说了句谢谢。尚慕杰还是不变的淡淡一笑：“谢就不必了，记得好好练，一个月后检验成果。”袁小晞再次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他笑着眨了眨眼。

不得不说尚慕杰的字真的是很好看，一整本笔记本的字就如同印刷出来一样，即使是最后一页，写的还是和第一页一样的工整认真。所以，从此后袁小晞闲暇时的兴趣就增添了一样，那就是照着他的字帖练字。每天繁忙的学习后，练一页字成了她最享受的事情。尚慕杰清秀刚劲的字迹配上袁小晞最爱的苏打绿的歌词，真就如同一杯充满气泡的苏打水那样清爽舒服，也足以洗去她一天的疲惫。

而袁小晞去图书馆的时候，几乎每次都会“偶遇”尚慕杰。两个人也总面对面的坐着，不用说却又很默契的总是先互不讲话认真学习。等完成学习后，再用一本不是很厚的本子，笔聊着各种话题。大多数时候是对文学作品的探讨，到后来也延伸到影视作品、人生、生活等等，或者哪怕是最简单的日常生活他们也可以聊的津津有味，聊到整本本子又用完。每个在图书馆笔聊的下午，总会让袁小晞想到“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这句话。

不知不觉两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和袁小晞的字一样变的越来越好的，则是他们的感情。这两个月来，尚慕杰也恪守自己的承诺，除了眼神里不自觉溢出的爱意，所有的言行举止都体贴合适到恰到好处，完全做到了像朋友一样。而袁小晞对他的情愫也伴随着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想起张文杰的时刻也越来越少。虽然她很满足目前的状态，不过她也明白，他们不可能永远止步不前。要么进，要么退，她不能也不会贪心。偶尔也会想到，如果下次尚慕杰再跟她告白的时候她会不会答应，即使仍然不确定，但心里的答案却是越来越偏向于肯定的方向。

天气开始转凉，迎面吹来的风再没有带着过余热。周围的青绿逐渐褪去，一颗颗躁动的心也开始平静。很快就要到传闻中的光棍节，与其说是光棍节，在袁小晞看来就是变相的情人节表白节，多少人为了所谓的“脱光”，在那天各种疯狂的表白，做好了撒大网捞小鱼的准备，甚至鱼死网破也不足惜了。即使是恋人，也都挤在那天去登记结婚了。袁小晞看着网上各种关于光棍节的刷屏消息，不屑的嗤之以鼻。她也当然不会料到，一个巨变在悄无声息的靠近她。

微博上不乏她的同学朋友或秀甜蜜，或晒寂寞，这当中自然是包括顾雨聪了。不过袁小晞也不打算看她跟某人的甜蜜照，正打算迅速下拉，突然看到一片刺眼的红色。烫金的“结婚证书”四个字耀眼到她头晕。配合着顾雨聪肉麻到不行的情话，袁小晞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撕了一个巨大的开口，想必从那里流出的鲜血也跟这证书一样红的耀眼吧。即使是早就知道了结果又如何，当真的面对的那一天还不是一样的无助。袁小晞突然觉得很无力，这种无力是在心底里埋的种子，发芽蔓延了整个心室。这样的无力，让她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为了能够前进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她默不作声的关了电脑，起身走出寝室。

正值傍晚时分，袁小晞明白了，就算出来走走有什么用呢。学校的路上、湖边、树下、草坪上，哪里不是充斥着一对对牵手依偎的情侣呢。起初她的心里满溢着苍凉感，随即这股苍凉感转变成了某种愤怒和懊恼。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执着，怀疑自己对真心的保留是否值得，也在怀疑她是不是就真的再不会遇上适合的人了。她低头望了望自己那双保养的还不错的白皙的双手，那双从未被牵起被承诺的双手，忽又猛的握紧了一下拳头。

袁小晞从傍晚逛到了晚上，天渐渐的变黑变沉，同样的还有她的心情。她连晚饭都没有心情吃，直接从超市买了两罐啤酒，选了个较为幽静的地方，坐在长凳上猛灌自己。中途电话响了好几次，她都懒得接，任它执着的叫着，或者实在不耐烦了时直接按掉。两罐啤酒很快喝掉了，冷冰冰的液体直通她空空的胃。虽是初秋，还不是很冷，但袁小晞的胃偏寒，经不起不吃饭还喝冰的啤酒的折腾，很快胃开始抽搐了起来。身体上的难受倒让袁小晞的烦躁减少了一半，这时又有电话打来，她想到自己现在这样也无法一个人撑回去，所以还是理智的接起了电话。

“小晞，你在哪儿啊”，电话那头是尚慕杰焦灼的语气，“刚刚去找你的时候正好碰到你室友，她们说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不接，让我来找找你。”

“我在实验楼后面的那个小公园那里，就在靠近葵花地的一个长凳上。。。。”因为胃的抽搐，袁小晞的声音稍稍有些不同而且听起来虚弱了很多。

“小晞你怎么了，没事吧”，尚慕杰自然是听出来了，语气也就更加焦灼，“你坐那儿别动了，我马上过来！”

袁小晞已经疼的动不了了，手捂着胃部，身体无力的斜靠在凳子上。仅过了五分钟左右，尚慕杰就骑着自行车赶到了。一看到她痛苦的皱着眉头，额上似乎还冒着冷汗，连车都不顾直接往地上一甩，就赶到她旁边。看到她身旁散落在地上的空啤酒罐，尚慕杰既责备又心疼的说：“都入秋了，大晚上好好的喝什么啤酒，还在这么僻静的地方，出事了怎么办？”说着，掏出纸巾擦去她额上的冷汗，轻轻的扶起她。由于他的自行车并无后座，所以他只能搀着袁小晞走去医务室。

医务室和实验楼的方向正好相反，这段路实在有点长。尚慕杰实在看不下去袁小晞痛苦的表情，心一横，也不管路上行人的看法，一把把她横抱起来快速向前走去。虽然袁小晞因为胃痛难受的要命，但她从来连手都没被男生牵过，就这样在大庭广众被公主抱，还是忍不住脸红害羞起来，把头低了再低，身体也尽量的缩了起来。而路上的行人不明真相，都艳羡的忍不住回头看着他们，所有的女生也几乎都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终于到了医务室，尚慕杰为她奔进奔出，又是把她抱进诊断室，又是去帮她拿药。连医务室的校医都忍不住暧昧的看了他们几眼。袁小晞看着他认真却透着焦急的表情，脸上因为忙碌而流下的汗，她全都一点一滴的看进了眼里，可是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想法。都搞定了，尚慕杰看她缓了过来，就只搀着她出了医务室。

回寝室的路上，两人无言。袁小晞是因为病痛，尚慕杰则好像是在想着什么。到了寝室，袁小晞又仔细的看着尚慕杰叮嘱她要按时吃药和一系列的注意事项时的表情，她突然就开口了：“尚慕杰，我们在一起吧。”

这下轮到尚慕杰没反应过来了，他愣愣的看着她，像是听不懂她说的一样。“你不是喜欢我吗，那我们就在一起呗”袁小晞又淡淡的说了一遍，眼睛却并不在看他，而是盯着别处，像是在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决定。尚慕杰反应了过来，但并没有露出开心的神色，而是露出复杂的思考般的神色，继而眼睛里充斥着某种心碎和决绝。他闭上眼睛，痛苦的摇了摇头：“不。”

“为什么不呢，难道你也变的这么快，你现在不喜欢我了？”袁小晞依然淡淡的说着，似乎还是像在描述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尚慕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痛苦的望着别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你不是我想要的那个袁小晞。”

继而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记得吃药，好好养胃。”然后仓皇的转身离开，只剩袁小晞一人站在风中。站了一会，许是察觉了凉意，她才缓缓转身上了楼。只有风还继续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