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学校管理的并不严,好玩的男生不管上课还是下课都在学校的场院里东蹿西跳。

赵母推开生锈的铁门,朝儿子所在的班级走去。途中有几个认识赵母的老师也会挥手打声招呼。

赵母站在门口往教室里扫了一眼,班里稀疏地放着十几张桌椅。许多碎粉笔头堆放在黑板槽的一角。阳光穿透已经发毛的玻璃照进教室,暗黄的光影中,无数粉尘蹿跃着。赵母并没有发现儿子的身影,她犹豫着喊过来一个男生,"你知道赵釜去哪了吗?"

他把目光斜向一处,想了一会儿,便肯定地说:"现在他应该和姚鼎一起坐在月桂树的下面。"说完,他似乎感到了几分难为情,羞涩着跑开。

赵母得知儿子的所在,她心里突然又惶恐了起来,快步朝月桂树那里走去。

在快走到的时候,她远远看着儿子对姚鼎的一举一动。只是远处的赵釜并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正在监视他。赵母思虑片刻,请一个路过的男生帮忙,去把姚鼎喊过来。

那男孩听了赵母的要求后频频点头,朝月桂树跑去。

"姚鼎,你妈妈来找你了。"

姚鼎听了之后,立刻站了起来,"那个,你在这里等我。假如我很久没回来,你就自己回家吧。"

"我跟你一起!"说着赵釜也站了起来。

姚鼎没有拒绝,微笑着用力点点头。

"哦,赵釜,刚才老师让我通知你马上去他办公室。"男生把赵母事先交给他应对这种情况的办法使了出来。

果然,赵釜立刻浮出一脸无奈、不舍与姚鼎分开的表情。

姚鼎能够明白赵釜的意思,便劝说道:"你快去老师那,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我去过我妈那,再回来找你!"

"哦。"赵釜乖乖调头朝老师办公室走去。

姚鼎看着赵釜失落转身离开的背影也满心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里多了点迷离。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班级走去。

"妈!"姚鼎看定一个背影喊了出来。

赵母缓缓转身,微笑着,语气和缓,"不好意思啊,阿姨不是存心骗你的。嗯,阿姨是赵釜的妈妈,今天来找你有点事情。你可以跟阿姨出去谈一谈吗?"

姚鼎看到来者并不是妈妈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冷静地点了点头,跟在了赵母后面。

赵母选择了学校旁一个僻静的地方。她想,至少这样不会被冒冒失失的学生干扰到。

"嗯,你知道赵釜想要考什么学校吗?"赵母语调和缓,视线集中在不远处的一棵粗壮的松树上。

姚鼎如实回答,"他应该会去念高中吧。"

赵母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姚鼎,"看来你并不知道。"说着姚鼎诧异地转头,当他和赵母视线相汇时,他似乎觉察到赵母眼中不一样的意味。赵母利落地收回目光继续说道:"他不想继续读高中,想提早出来磨练一下。"

这个结果是姚鼎更意想不到的。赵母看到他一脸疑问的表情,便断定姚鼎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当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姚鼎时,赵釜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妈,你为什么要骗我?"赵釜的声音颇有些激动。待他站定后,看见了姚鼎也在一旁,便不由地慌张起来了。

"你来得正好!"赵釜的冒失激起了赵母心中抑制住的怒气,"你当着你好朋友姚鼎的面说说你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赵釜听到母亲带有目的指向性的命令后,显得更加的不知所措。他不得不猜想到,母亲已经知道他喜欢姚鼎的事情了。不然,她不会故意支开他,然后再去找姚鼎交谈。

"妈,你到底知道了什么?还是你想从我这知道什么?"赵釜决定要做最后一次搏击,即使最后被母亲当着姚鼎的面赤裸裸地拆穿,那也无所谓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念高中?"赵母还留了一丝余地给儿子。

只是同样的一句话,却让不同的人有了不同的感受。赵母本想让儿子知错认错,可赵釜却觉得,是母亲逐渐把他逼上了绝境,让他身居悬崖,进退两难。

"妈,是你逼我的!"赵釜抛给母亲一个愤愤的眼神,转身跑去。

姚鼎见状,顾不得赵母,张腿就朝赵釜追过去。

只是在赵釜转身跑开的瞬间,他的头脑近乎一片空白,他并没有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做来向这个世界抗议。

只是,唯独想用坚决的背影让母亲能够明白自己。

其实,在那一刹那,赵母心头软了一下。她也知道强求只会带来最糟的结果,可是如果不强行改变儿子的想法,当有一天被赵父知道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把赵釜朝死里打的。

"为什么这种事偏偏发生在我们家!"赵母无奈仰面望天,咽下了眼泪。

尽管她有万分的无奈,却也只能接受。命运决定了她要接受,也必须接受。因为她爱这个家庭,爱她的丈夫,也爱她的儿子,所以她注定了要承受更多的东西。在那样的环境背景下,养儿防老的思想并未完全消失,至少对她的婆婆而言是这样的。当初她嫁到赵家的时候,婆婆已经把话撂明白了:如果你生的不是儿子,那么我死活也不认你这个媳妇。而赵母是通情达理的,她能理解婆婆对她生男孩的重视。也想生个儿子让婆婆高兴一下,尽管她无法对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下个定断。

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圆满的。她如婆婆的愿生了个男孩。

赵母不敢想象,一家人知道儿子喜欢同性的秘密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守住这个秘密。能守多久,就守多久!

姚鼎逐渐敛起步伐,缓缓走进班里。

"怎么突然跑开了。"姚鼎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多了一份关心。

赵釜却埋头不说话。

姚鼎看到赵釜这样,不由变得紧张起来。"说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当然如果你不把我当朋友的话,也可以不说。"姚鼎在赵釜旁边坐下,双手自然放在桌面上。他故意这么说话,只是想,如果赵釜重视与他的友谊,就绝不会继续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