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鼎不知道怎么开口跟赵釜说出自己的烦恼。但他也不会说。因为姚鼎知道,如果他说了,赵釜肯定会出手帮他的。他知道自己已经亏欠了赵釜很多。

"为什么?"

姚鼎早就预料赵釜会这么问,便说:"我自己不想读了,想早点步入社会,经历磨练一番。"

赵釜没有继续追问,但他心里明白。当天晚上,他便向父母坦白,"我不想去读高中了。"赵釜的声音有点虚弱,他害怕父母不会同意,更怕父母会追问他原因。

"你有种再说一遍!"赵父虽是文化局的骨干,虽然浸濡了许多年的书墨,但是当他听到儿子这么没志气的话,也难免发脾气。

赵釜一向乖巧,从未违背过父亲的意思。所以,当赵父一拍桌子站起来训斥他的时候,他便呆呆木楞了。

"你先别气。"说着赵母给赵父倒了一杯水,接着转向儿子,"现在你说说,为什么不想读了?"她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赵釜。

"我,我只是想早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磨练一下。"赵釜犹豫一秒之后,他果断把姚鼎的原因借用过来。

赵母听到儿子这个理由,不禁笑了。她想,儿子算长大了。

而赵父却不这么想,反而更加生气。"出去磨练?呵呵,就凭你!"他气得原地无主地左右转了转,"放着这么好的条件不珍惜,却想跑出去鬼混。我看你真是不知好歹啊!"赵父一股脑坐在了沙发上,眼神咄咄,"你是不知道,这个年头有多少人是想读书却读不起来!"

赵釜当时的确不懂父亲的用心,只是横了心,要出去!跟姚鼎一起。

后来的日子,赵釜照例去学校,也照例和姚鼎形影不离,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回想他们俩从初一下学期认识起,如今已经过去两年了。这两年的酸甜苦辣他们一起承受,一起分享,不经意地相视而笑。

只是在旁人看来,他们是要好的兄弟而已。也仅此而已。

自从上次和父母坦白后,赵釜尽量减少了和父亲接触的机会。一是他畏惧父亲强势的眼神,二是他怕时间久了一切都会瞒不住。

只是在越来越临近中考的时候,赵母渐渐发现儿子的反常。起初她以为这些反常都是儿子考前的紧张而已。

直到有一天,赵母在打扫儿子房间的时候误打翻了一个纸盒。同时盒子里面的物品悉数滑落了出来。

赵母疑惑地走近。在她蹲下收拾的时候,竟发现盒子里装的全是儿子和同一个男生的照片,还有一个类似日记本的厚的泛黄的本子。倏地,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每年的春秋游前儿子都会坚持要把相机带出去的画面。那时赵母不大放心让儿子把相机带出去。虽然相机在当时不算太过贵重,但是让儿子一个人带着出去,她终归会担心。最后只是不想让儿子扫兴,才反复叮嘱几句便把相机好好地装进儿子的背包里。令赵母奇怪的是,每次儿子回来,相机里的胶卷都会离奇的消失。只是她不知道,在每次回来之前,儿子都先会强拉着姚鼎去趟照相馆并把照片全部洗出来。他们只拿走照片,然后把其他剩余的东西全都扔进垃圾筒里。

也许赵母已经预料到什么了。万般无奈下,她伸手把本子拿起来,颤抖着在床边坐下,翻开了扉页。

她无意窥探儿子的隐私,只是她需要确认一下。只要一下,她便知道下面该怎么做了。

扉页的正中央只写了一个名字,姚鼎。赵母先是疑惑地打量了一下,顿了顿,她才继续缓缓地翻页。

周三,晴。

今天他还在照例在月桂树下坐着。他闭着双眼,不像在睡觉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我的犹豫迅速被一股莫名的勇气打倒,沉了沉气,便朝他走去。只是我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当我在他面前坐下的时候,他已经睁开眼睛了。但他一言不发,仅用了一种韵味深长的眼神瞥了我一眼,便利落地走开。

这是我第一次和他接触。

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已经从朋友口中了解了他。他的家境没有我家好,为人冷漠。出于好奇,我决定跟踪他。

在学校,他通常是板着脸,冷冷的一人坐在角落里,不与他人交往。而在家里,他会像许多同龄人一样,很开心的笑。如今闭上眼睛也能回想起他的笑容。总之,他开心,我也开心!

赵母连续多翻了几页,脸上显的凝重感并未退去。

周一,晴

转眼过了一周的时间。今天班主任让我们推选三好学生。和往常一样,我把我的一票投给了他。我明白,也许是他不经常与人交往的原因,即使他成绩优秀,没有强大的后援队伍,也很难被选上。

果然,唱票结束后还是我被选上了。也许是我为了他而不甘,我直接起立向老师推荐了姚鼎。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和他的关系变得近了。值得开心的是,他承诺了会和我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想:至少一辈子还很长。

周五,雨

今天下雨了,可是我却没有带伞。爸妈有事也不能来接我。不过幸运的是姚鼎带了一把油布伞。那时他问我还介意和他共用一把雨伞,而且还是一把油布伞。

他明明知道我真心拿他当朋友当然什么都不会介意。可他居然还把"油布伞"三字强调的特别重。当时我恨不得捶他一拳,我想说,"就算是一把破油布伞我也不会介意!"

姚鼎比我高半个头,一路上,他一手拿着伞,一手自然地搂在我肩膀上。那时我恨极了自己不自然的表现。

雨水没有减弱的预兆。他紧紧搂着我,纷乱的雨水已经把他的袖子淋湿了。我匆匆瞥了他的袖口一眼,那里已经完全湿透了。那时体味着他手臂的力量,心里默默想着,"他给我的温暖,也许永远都不会消退。"那是一种父母难以给我的温暖。

同行匆匆经过的同学,也会不住地回头看我们一两眼。第二天,就有同学在学校里传我和他的"绯闻"。

那时候,我们都不会介意。那时候,我知道他是真心拿我当兄弟所以才不会介意。

赵母看到这里已经彻底明白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本子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