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同舟共风雨
周遭白雾茫茫,不知是何处。空气甚是湿凉,他缓缓向前挪动着。走了多久他也不记得了,不知何时他放松了下来,一直走一直走。
后来雾渐渐地散了,视线随之扩大,天地雪白,地呈寒色却无寒气,周围是白色的山,白色的树,白色的花,除了他身上一抹异黑。
反而......心里格外的安心,格外的温暖。
天上,开始下雪了。
晶莹雪白,美丽剔透。银装素裹,白色无暇。不远处有一个人,背对着他,此人着一身白色,隐隐约约能看见她被白雪堆积的黑色长发至地,身材纤小,应是女子。
只是心中,淡淡的寂寞像小石子一样,激起了他心中的涟漪,让他,想揭开她谜一般的面纱。
明明近在眼前,为何触及不到。
他的指尖触到了她的肩,很冷,很冷。明明将要看到的美丽容颜,却被一层又一层的白雾隔开,他离她越来越远......
一切,回到原点。
遥远的地方,似在浅吟......
“廪言,我等你......”
柔美的佳人逐渐模糊,更加清晰的是另一女子。白纱黑裳,纵然白纱何厚,那黑衣紧裹,显得女子别样的妩媚。然而比这更甚的是她那种冷气,清傲,就像仙山的雪莲,不可触摸,不可亵玩,稍近一点就能感到她那暗藏的怒意,令人徒生惧意。
“你醒了。”女子悦耳的声音带着冷意,并没有与窗外熙闹之声交杂在一起,十分醒耳。
北堂廪言逐渐醒过神来。自己正躺在一个床榻之上,看摆设应是客栈的房间。想起身来却发现全身无力,与之前在天瑟窟毫无两样,这让他感到害怕。
“你所中之毒,我幼时见过,起身后服下这帖药,一日两次。”女子娓娓道来,好上口,“适才为你把脉,见你乃并非常人之体。另外这桌上我还放了香,服药后点起,自行调息,排出瘴毒,此香可制压住那毒中烬一道秘制之物。” 女子指指桌上的药帖及几只熏香。
北堂廪言想起来刚才在那片竹林中,是他挡下了那些毒。
北堂廪言望着女子,道,“......多谢姑娘。”
看不清女子的容貌,那一层江湖人士常隔着的面纱,似曾相识。
北堂廪言突然是想起什么似的,“我的包袱在哪?”
“包袱就在床头。”女子并无不耐烦,“至于你的剑,在竹林中被小雨浸湿,又沾了些尘土,我见你似乎颇爱这剑,便自作主张将剑带去打铁匠清洁了一番,不久便会送上来。”
北堂廪言再言多谢,也无力多说,将包袱打开来。
“姑娘,请问可曾见过这物件上的字?我......”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你!果然是烬一道的人!到底是何居心。”
眼见手中琉璃已被夺走,此刻正在女子手中。
“既你救我一命,我不再过问,速速离开!”女子声音肃厉。
北堂廪言此时也有了气力。他知自己别无他法,便道。“姑娘,我并不是所谓烬一道之人,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有缘再报。”
也许,这样便好。
他简单收拾了下,走下楼,步出客栈。
他并不知,女子手快,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将桌上之物放进了他的包袱。
长安,繁华街。
北堂廪言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还记得那个他时刻牵挂的村子,不知现下......
抬起头,他无意见自己的剑正在店铺里一个大叔手中,忙过去询问。大叔见他生的不像是骗子,半信半疑地将剑交给了他。如女子所言,剑果然洁净了几分,光洁透亮,波光流转,映出他年少的模样。他还在匠铺买了一个皮制的剑鞘。
长安城大。
“卖糖葫芦咯”“果瓜子三文一袋嘞”“上好的芝麻”......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烬一道的毒,让他浑身不自在来,心胸发闷,全身无力。
“哎哟!”一声惊呼打乱了他的思绪。低头只见一个像红色毛球一样的东西撞到了他的身上,毛球一下跌倒在地,“哎哟!头好痛.....你这人是铁做的吧!”原来是一个少女。少女站起来,面带怒气,“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饿死了......咦,哥呢?”
少女惊慌,捂着肚子四处望,只是人太多了,即使踮起脚来也看不见她的哥哥。
“姑.......姑娘,在下......实非有意将姑娘撞倒......望姑娘见谅.....”北堂廪言一时喘不过气来。他从包袱中拿出一块枣糕,递给这个少女,“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
少女望着他,满是感激。她太饿了,接过枣糕就咬,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嗯......谢......谢你!”
北堂廪言顿时感到腹中疼痛,脉络像在被千万刀割,半蹲在地,大口喘息。
“你怎么了......喂......喂!”少女再度惊慌起来,一只手在北堂廪言眼前晃来晃去,“别担心!我哥学过医,他应该一会就来了......哥!你在哪——”少女大喊起来,又一边将他扶至街边一隐蔽处,另一只手运气挥出,少女以发绾做结,系于北堂廪言右手小指。
恰好此时从人群中步出一人来,气宇不凡,眸中看不清深浅,“枳浣?这是?”
少女焦躁不已。“先救人再说,我已用发绾缓住他的毒了。”
只见男子落落大方,沉静如水,俯下身来给北堂廪言把脉,又细细观其病势,眼中惊讶,“这......枳浣绾住毒势,不然毒气攻心便糟糕了。毒我暂时无法解出,待先去客栈给这人调息。我先去一趟药坊看看是否有草药可解毒......”
“哥!你看这是什么?”被唤作枳浣的少女瞧见北堂廪言的包袱有药帖子,“这......药帖......莫非是解药?”
北堂廪言突然半分清晰了点,“姑娘......勿要......”
“你说到底是不是解药啊!”北堂廪言稍显惊讶,这好像正是刚才放在客栈桌上的药帖,便轻轻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少女俏皮一笑,将药末喂进北堂廪言的口中。男子将腰间的水壶拿出来。药力甚强,北堂廪言不一会昏睡了过去。
倒也奇怪,北堂廪言身体实在轻,少女一个人都能将他扶起,两人亦是惊奇不已,并从未见过如此体弱之人。于是他行进了另一家客栈。
桌上香柱青烟袅袅,北堂廪言这一觉睡得却也浑浑噩噩。
“少侠可是醒了?”桌边的男人道得淡,“见少侠危在旦夕,舍妹焦急不已,才将少侠包袱中的解药拿出,望少侠海涵。”
北堂廪言起身,“多谢公子,为我解毒......”
想到这他实也愧疚,自己竟是不慎倒在了外边,眼中一片黯淡。
“少侠勿要内疚,你所中的乃是剧毒,一般人连半个时辰也是熬不过的。少侠现在身体未好,自然虚弱了点,只要好生养息,便一定会好的。”
“在下想请问一件事。”男子看了看那香,问道,“这几柱香少侠从何而来?”
香?他脑里飞快地思索着,是先前那个女子给他的,怎么会在包袱里?
“这是一位女子给我的,她让我按时服药后点香调息。”
“女子?!”男子疑惑,“莫非是......”
话未说完,另有一人推门而入,正是男子的妹妹。她手中捧着两碗清汤面,香味飘进屋内,好诱人。“哥!看我带来了什么!”
男子笑:“不如少侠先用吧。”
北堂廪言摇摇头:“我,现在并无胃口。”
“不行,你身体那么弱,必须吃,不然我跟你翻脸!”少女“嘭”一声将两碗放下,一时气氛有点尴尬。
男子点头:“少侠还是听舍妹一言吧,吃完了今生也要大为好些。”
见无法推脱,北堂廪言只得答应了。
“对了,我叫凌枳浣,他是我哥,叫秦霍。你呢?”
北堂廪言道:“北堂,廪言。”
“北堂廪言?好奇怪的名字啊......看你独自一人,又中了剧毒,是发生了什么啊?”
“我......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去哪......”
“呵呵,那你跟我们走吧,多个人多份力量。你说对吧,哥?”
秦霍犹豫:“枳浣,怎能让北堂少侠一起......前方路途危险,不可再将别人搭上性命。”
“可是哥,你看小言好可怜,我们就带他一起走吧。他跟我们走或许还安全点。况且小言一个人也照顾不了自己生活啊。”凌枳浣恳求道,“哥,答应嘛~”
北堂廪言摇头:“何必再给你们添麻烦,谢了凌姑娘好意,我不行......”
凌枳浣叉腰道“喂喂,人家好意收留你,你可别自讨苦吃。还有,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不同意啊。不行,今天我必须要带小言走,哥你自己看着办吧。”
秦霍一脸无奈:“唉......那北堂少侠如何作想?”
“我不想给秦公子你们添麻烦......所以......”
凌枳浣突然变了脸,一阵嬉笑:“小言,你看我们救了你,你有什么报答啊,答应我一个愿望好不好?”
北堂廪言点头。
“但是现在我还没有愿望,所以你要跟我走,直到我想出一个愿望,你帮我完成后就可以了,怎么样啊?”
“......只有这样吗?”北堂廪言有些犹豫。
“是的。”
“噗......枳浣......”
“那,我会尽我所能去帮助你。”
“那你这是答应了?”
“......嗯。”
“呵呵太好了,这下哥你总没意见了吧。”
“嗯,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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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漫,荒滩大漠,一片苍寂。
这是一道巨大的深渊,隔人间,里魔界。
自太古以来的,一道深渊。
其中群妖魔在,看似混乱,目标为天。
坐在最顶端的,左手执杖,一声惊天动地。
“如今,何时是好时机?”
“回魔君,不出百天。”
“其余各界是何反应?”声音中暗潮涌动。
“一如平常。”回答的是一个头上长着两只耳朵,后有一长尾的妖人。
“如此甚好......哈哈哈......”笑声一响,群魔皆吼。唯独这妖人十分平静。
“虚月定会......为魔君铺好大路......”
天呈血色,封印着,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