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难渡
白天的天香院完全没有夜间的那么喧闹。晚上天香院是客来熙攘的人间天堂,而白日只是安静祥和的建筑。
天香院的某一处华丽套房内,一个娇美动人的身影端坐着,那人儿甚是漂亮,一举一动间尽是风情,眉梢间微皱的愁意味与微咬的唇瓣,没有一处不让人食指大动。这样的美人如今却满脸面无表情,只严肃的独自坐着,仿佛在等着谁。
“主子,纯儿姑娘来了。”突然门外传来沉稳的女声。
内屋端坐的女子终于正襟危坐起来,眉眼间的严肃更显,妙唇微启:“赶快请进来。”
“香儿。”进来的女子浑身是黑色的斗篷,进来时斗篷摘下,露出一张小巧可人的脸儿来,杏眼粉唇,不是林飞月的丫鬟纯儿是谁。纯儿一进来便直奔主题道:“这次我来找你,是奉了主子的命令的。”
香儿起身相迎,听到这话眼神里露出一丝担忧,道:“怎么?主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香儿想起自己当时入宫就见到主子所处境地不乐观,现如今都隔了大半日了,情报网只打探出主子被皇帝赏赐留宿在太后宫中,却实在打听不到事情的内幕,这让香儿很是着急。她可不认为主子一夕间就改变了当朝捉摸不定的帝王的心思,她只怕主子如今已经遇难。
想到此处,香儿更显得急迫,上前一步握住了纯儿的手。
纯儿见香儿如此担心自家小姐,心间也是高兴,想来香儿护法是真心关心主子了。于是便也不再卖关子,只直接把她这次来的目的道明。
原来,那日皇后陷害贤贵妃欲嫁祸林飞月一事,被太后撞破,于是皇后被禁足,但太后一言一行间透露出皇帝竟然此时不在宫中,这让林飞月心中很是不安,于是她便夜传消息给纯儿,要纯儿利用绯色楼,查明皇帝的行踪以及林家现在的处境。
纯儿说完,只用眼睛平平的看着香儿,道:“一切就麻烦你了。”
香儿听了,心中本来就很是为林飞月担忧,现如今知道自己担心的人很好,又哪有不高兴的,只正中答应道:“主子的事便是我们的事,我应该做的。”
于是一瞬间,两位便达成了共识。
“我先走了,我还是瞧瞧的出来的,最近王爷情绪不好,才让我钻了空子。”纯儿说完带上黑色的帽子,纵身一跃就跃出了院墙。
香儿有些默默然的看着纯儿远去的身影,心间微叹,然后对身旁的人道:“陪我出去走走。”既然月让她去调查一些事,她定帮她调查个彻底,只要能让月安然无恙,她多做些事情又有什么。
香儿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林飞月那么温馨的看着她,告诉她她把她当作朋友而不是手下,虽然这样的话有可能只是主子驾驭奴才时的手段,但至少这辈子香儿是第一次听到。香儿一辈子都会记得那天夜晚月常常冰冷无情的眼,暖了她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初夏的天气本来应该不是特别高温的,但北夜国靠近沙漠又东临海洋,气候实在不定。此时是正午,星都的温度却仿佛六月伏天一般的炎热,大街上人们都被太阳晒眯了眼睛,路边摆摊子的商人们也都一副懒洋洋不爱动的模样。
香儿着一身淡粉色纱质披衫,霓虹色上绣蔷薇花的长裙,黑色的发丝斜斜的慵懒的挽成一道发髻,直衬得她眼神都迷离又充满魅力。香儿是星都城中最注明的妓院天香院的老鸨,虽然她很多时候在后台操纵一切,但很多来往于天香院的常客还是认识这位国色天香气质独成的美丽老鸨的,但大家也都没有多想,只觉得香儿秀美柔弱,所以不自觉得会想因为想见见这个最美的老鸨而常来光顾天香院,谁要这老鸨不能接客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香儿这么招摇的在众人面前,却很好的掩饰了她作为绯色楼掌控全部情报的秘密身份,不得不说,香儿也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
香儿扶着侍女的手,优雅又妖娆的走着,然后在看到面前的一座建筑是停了下来。这就是她的目的地——悦来酒楼。
虽然绯色楼手下的确有很完备的情报来源,但是情报没有最完善只有更完善,所以香儿才选择来到绯色楼手下客栈如意飞峰的对手悦来酒楼,准备好好坐下来品品茶看看风景。
当然,此风景非彼风景了。
“唉!你们听说没?”大厅里一个在喝酒的汉子突然对身边的人说,但是他声音颇大,虽然酒楼大厅本就喧闹,声音还是入了香儿的耳朵。
众人听到八卦自然都竖直了耳朵听起来。
那汉子见自己的话引起来众人围观,便很是自得,豪饮了一口酒,继续侃侃道:“咱们北夜国的战神骠骑将军又被圣上褒奖了!”
“你这混混如何能知道朝堂中的事!”有一人不屑的反驳道。
汉子见被人反驳,急了语气道:“我叔父是林将军手下的士兵,颇得将军赏识,是他说与我听的!我又如何不能知道!”
香儿听着微眯了眼睛,只斜斜眼神瞟一眼那说话的汉子,看起来很普通的一个市井之人,然后继续沉着听之。
“是啊,林将军是我们北夜国的骄傲啊,是该被奖赏的!”一个在旁边吃饭的中年男子很是感慨的搭话道。
于是众人便发散了话题,渐渐开始歌颂起林将军来。
看来,如今的情况是皇帝在朝中褒奖林将军,民间也对林将军歌功颂德。如此可见,虽然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至少可以知道百姓还是很尊敬林将军的,林将军实在是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朝廷与百姓的事。想到此处,香儿略放松的心情,随手把玩起手中的茶杯来。
“你们这些贱民怎么就知道姓林的老匹夫是个好人了,真是见识短浅!”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香儿心中一顿,眼神幽幽的看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衣着稍显华贵的年轻公子,但看神色却是微微带了醉意的。香儿不屑,但也还是继续听这人说话。
“那老匹夫做一些假样子给你们这些贱民看,实则内里是一团污秽!”那年轻人走路都不甚稳,但是说话倒是义愤填膺的,仿佛林将军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儿一般:“他年轻的时候可是抢了自己弟弟的媳妇,不仅霸占了弟媳的身子,还害了她的女儿,气死自己的老母亲,这样的不忠不孝的人又如何担得起陛下的赞颂!”
“你凭什么这么说!”刚才夸奖林将军的汉子立刻粗了脖子反驳道。
“你个贱民怎么如此和本少爷说话!”年轻人皱了眉头指着那汉子吼道:“本少爷说林连城老匹夫是个连贱民都不如的人,他就是!还凭得你这个下作的人来指责?”
本来众人说这些都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倒是这个看起来是大家子弟的年轻人一口一个贱民的说话,大多数人都皱了眉头不想理他。可是一开始为林将军说话的汉子,看起来是个不懂拐弯的耿直之人,又可能极其崇拜林将军,再加上被这人言语侮辱,所以一时间脾气爆发,那铜锤大的拳头便直直的挥到那个少爷脸上,把那文弱的少爷打了个四脚翻天。
但既然这少爷是大家子弟,所以自然身边是有家丁存在的。于是场面便混乱起来,家丁一窝蜂冲上去,甚至有家丁拿了锋利的刀子抵着汉子的脖子逼迫那汉子下跪道歉。
北夜律法是平民百姓可以不用给官宦贵人下跪的,如今这不知什么来头的年青人却如此嚣张的逼迫这汉子,让围观的群众都开始不满的窃窃私语,但大家畏于强权又不敢上前帮忙。
香儿在看到那些人拔刀,眼中闪过一瞬间的阴鹜,她最讨厌就是强权逼人的人了,于是便紧了双手准备随机而动。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小小客栈都围了这么多人呀?”一个略显得轻佻的声音插进来道。
围观的人都不自觉的回头,便看到挤进来的一个少年,一袭白衣,金色的头发如同璀璨的眼光,虽然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却还是让人觉得美不胜收。一瞬间吵闹的场景都安静下来。
“公子,这边有热闹看唉!”金发少年高兴又顽皮的对身后叫到。
众人又一回头,于是再次下巴落地——这是怎样美丽的人呐!北夜国因为交通便利商业发达,所以百姓也没少见过外番之人,但这人一头银发实在少见,那双水盈盈时刻透着温润的眸子竟然也是银色!这让大家心中都有些害怕,因为这银色实在妖媚。
“桃花不许胡闹。”银发公子的声音也很是好听,他只宠溺的看着金发少年,平静的斥责道。
被唤作桃花的少年噘了噘嘴,但还是乖乖的回到银发公子身边,两个美人站在一起,美的跟画一般,让众人本来还带了些恐惧的心又平静起来——这么漂亮的人怎么可能是妖怪祸水嘛,再看那银发公子,举止无处不显出一股贵气,显然是大富人家的公子少爷,没准是哪国的王子呢,可别再表现的少见多怪了。于是大家都收了各样奇怪的眼神又把目光关注到被逼迫的汉子身上。
不远处香儿还是坐着,嘴角微微抿着一抹弧度。这银发公子是来解围的,香儿只一瞬便知道了他的用意。但却实在不知他是敌是友,于是便准备静静观察一番。
“我倒是听闻北夜国律法甚明,这情况不知是为何。”银发公子淡淡说道。
大家都是一愣,那年轻公子脸竟然一红,但却还是梗了脖子,道:“关你什么事?”
相对于银发公子的礼貌,这位年轻公子就实在鲁莽了。桃花是个护住的于是上前,也粗了脖子反驳:“我家公子管你的事是你的荣幸,你个长得跟沙皮狗似得人还好意思在公子面前吠叫?”
桃花的嘴巴实在太毒,但又说的太贴切,那年轻公子行为霸道,长得满脸皮褶子,可不就像那沙皮狗么。
围观的人都展开联想,皆不约而同的喷笑。
年轻公子一看就是第一次被人直接辱骂自己外貌,但也算是有脑子,看到对方似乎身份高贵,那贼眼转了一圈,便狠狠哼了一口气道:“本少爷不和你们计较,算了!走!”
“桃花你刚才实在是太多事了。”银发公子见众人散尽便就开始往大厅里走,一边走一边教训着自己的跟班。
“知道了,公子你别唠叨了。”桃花吐了吐舌头,但显然是不耐烦敷衍的模样。
银发公子看来是习惯了被敷衍,只略摇摇头,无奈的不说话。
香儿一直目睹着一切,觉得这对人实在是奇妙,便带了兴味的观察着这银发公子和桃花的一举一动,不经意间眼神竟然碰到了那一双在逡巡着的银色眸子,身子一紧她竟然在那双眼睛里感受到了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压力,这让香儿有点不自在起来。
银发公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优雅的走到香儿面前,温润道:“在下感觉有人在观察在下,竟不然是姑娘你。”
“公子说笑了。”香儿稳了下心智,淡淡道。
“在下可以与姑娘拼桌么。”依旧温润的话语,但有种让人不容抗拒的感觉。
香儿愣了愣,皱了眉头,但还是开口道:“公子客气了,请。”
银发公子又是一笑,优雅的掀起袍子,身姿如松的端坐到香儿对面,然后随意的端起茶杯,静静的抿起来。那白色的茶杯衬着这位雪衣公子倒是极其的和谐,显得这茶杯也气质尊贵起来。
香儿实在想不通这个公子的来意,他的目的仿佛就是见自己一般,于是香儿有些疑惑的看着银发公子,示意他说明来意。
那公子一笑,终于道:“我是月儿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