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冥冥中的安排(上)
初夏的阳光全数倾洒在小走廊上,毫无保留的用温度去温暖水泥墙和站在这里的我们。
劦洠走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很小的平台,平时我和洛萱都喜欢来这里坐着聊天。晚上会有几个班上的恶棍来这里抽烟,他们把烟头都扔进这里的下水道口,偶尔会飘散着一点点的烟草味。还好,这种情况不是经常存在。
我紧跟在劦洠的身后。随着一片金黄的阳光投落,一个清晰的人影被映在地面。看样子,是个女生。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脚步很轻的关系,坐在走廊里的人并没有发现我们,而是静静的背对着我们把目光停留在学校外面的居民楼。她穿着黑白的校服,宽大的校服衬衫包裹着她纤瘦的身躯,除了胸部有明显的突起,其余的地方都是重重的垂下去。她披散着头发,我能从背后隐约的看到她脚上的鞋子,我认得我也有一双一模一样的在家里的鞋柜。
“洛萱?”我小心翼翼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下一个瞬间,女生转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但脸上分明挂着几行泪痕。
“嗯?”她轻轻的答应一声,勉强的挤出笑容假装出平静的样子。
“你怎么了?你哭什么,是谁把我最亲爱的洛萱小姐欺负成这样的?我去找他去。”我一面假装成生气的样子,一面替她抹去泪痕。洛萱的皮肤很白净,我揉着也不敢用力,生怕会弄疼她。
“我爷爷有心脏病,呜呜……我害怕以后我不能陪他了怎么办!媛媛你说怎么办呀!!呜呜……”她一边用含糊的声音答应着我,双手紧紧的抱住我的脖子,然后深深的把头埋进我的肩膀嚎啕大哭起来,我看着情绪如此激动的洛萱有些无措的用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抚着,嘴里说不上一句话。劦洠更是呆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奇怪的是他脸上分明隐藏着担忧的情绪。
洛萱把我抱得紧紧的,我的脖子磕在她的肩骨上,有窒息的感觉。像是被人勒住,有些疼,但我还是忍住了推开洛萱的冲动。
“洛萱,没事的啊,现在医学很昌明的。心脏病也可以治疗吖,比如说换一个心脏,现在有那种机器心脏可以代替人的心脏啊。又比如可以吃药控制病情恶化,总之,你要乐观点去面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看我,从很小开始就是一个人了,虽然父母有留下钱给我生活,又有房子。但是,我一个人还是熬过来喇。所以,你也别怕,你已经比我幸福很多了。”劦洠听到我说的话一直盯着我看,黑色的瞳仁陷入了沉思。
“嗯嗯,那也是啊。呵呵,对了,你还没有给我介绍这位帅哥是谁呢?”洛萱顽皮的对我眨着眼睛,红红的双眼突然闪着特别的光。
“嗯……他叫劦洠喇,是……他是……”
“嗯?他是谁哇?嘿嘿,怎么,还不好意思说了?男朋友吧?你就承认了好吧。真是,不错,是挺好看的。”洛萱看我尴尬的样子仿佛以为自己猜对了,其实是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跟她解释劦洠并不是人类这一事实。
“男朋友?”劦洠明显并不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或是概念,他只是把这个名词又跟着念了一遍,仿佛是答应了又仿佛是自喃自语。
一阵热风吹过我们的脸,午后的阳光充分的照到更多的地方,从走廊往宿舍的地方看,越来越多的学生聚集到小卖部以及教学楼,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只是偶尔还能看见几个黄头发的高个子从小卖部密集的人群中挤出,“也只有快毕业的师兄不把校规放在眼里了,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这样放肆啊?”洛萱趴在凳子上看楼下的几个高个子男生悠悠然的说。
“应该不用等太久了,高三吧…”我自顾自的说道,也没理洛萱听没听到,又傻傻的笑了一声。
那个下午,我和劦洠在教室里陪洛萱上了一下午的课。直到放学,她非要跟着我们出来,无可奈何,想不到最后我们要走了,她还不死心。最后,她跟着我们挤上了公车……
洛萱:“程媛,今晚我给你们做饭吧。”
我:“什么?你会做吗?”
洛萱:“去买菜吧。”
我:“你会挑么?”
洛萱:“你喜欢吃什么?”
我:“黑椒牛排不要黑椒,换番茄酱。”
洛萱:“你家有平底锅么?”
我:“我家没有锅,只有电饭煲。”
洛萱:“……”
我家楼下的食肆,每天在夜色中开着煤气烹饪着不太好吃的饭菜。对于我来说,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喧闹的夜市生活。我不会做菜,家里的电饭锅功能单一,除了做饭蒸肉还是做饭蒸肉。我迫不得已隔三差五的跑到楼下去吃那些用味精做的食物。吃上去只有咸味,闻上去没有香味。
可洛萱却比我懂得多很多。她家里有保姆做菜,但她却喜欢自己下厨,不像我,除了看小说就是做白日梦。当我把她做菜的希望拧灭以后,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深深的失望,也许,她在家里也得不到很多做菜的机会吧。
夜色浓重,淡淡的弯月渐渐明朗,我家楼下依旧一片热火朝天。
我挽着洛萱的手臂在楼下逛了一圈,很多平时被我光顾过的食肆都已经营业了,只有一家君来阁还关着店门。
“媛媛,那一家的比较好吃啊?”洛萱扭过头来问我,她的语气是那么的大大咧咧,我从她眼里看不到饥饿,说她吃了兴奋剂还差不多。
“君来阁吧,但要七点才开业。”我随口答了一句,其实我是很想早些用餐的,只是直肠子作怪,就脱口而出了。
劦洠跟在我们的背后,他黑色的瞳仁还在用灵气维持着颜色,似乎没有支撑不住的样子。又走过了两个街口,我怕他会走丢,回头看了两眼,发现他还跟在身后只是没有走在我的后面而已。这样我就放心了,至少,他也没有乘机落跑去找那个什么“容器”。
“喂,表姐?…哦,你帮我请个假吧,我实在回不去。….嗯,谢谢表姐,回来以后我肯定好好报答你。…拜拜咯。”
漆黑的校道,没有路灯亮起,从远远的足球场上只能看见微亮的光。一个叫陆恒的体育老师坐在足球场边的石阶上狂吞矿泉水,额头上的汗水如雨下,尽数滴淌在脚边。他身旁还放在一个被他踢过千百遍的足球,黑白相间的表面占满了双色草。
听说,人只有做了亏心事才会自己躲藏着发泄内心的愧疚。但他陆恒只是单纯的喜欢李敏啊,这也是错吗?
教室里,班主任怒气冲冠,他拿着板尺狠狠的拍打讲台。巨大的撞击声响打破了整一层楼的安静气氛。
“有没有人知道洛萱跑去哪里了!期末考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在乎吗?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你们也想跟她一样不回来吧?我看你们就很羡慕她是吧?一个个盯着她的座位做什么!自己看书!”
早就被班主任叫来的李敏此刻正躲在走廊的角落里,她也知道洛萱其实不是想要逃学,只是很不喜欢班主任对她的不满态度而已。初夏的夜晚有些暖意,夹杂着不时吹来的微风,其实偶尔看看夜景还是很惬意的。
不知什么时候,好像站到有些累了。身后的教室空着两个位子有一个被拿板尺的人占据了。李敏吸了下鼻子,终于鼓起勇气转身走到窗户旁,“陈老师,请出来一下……”
在黑暗的转角,身材微胖的女孩紧紧抓着自己的背包带,她正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梦寐以求的学校。
她叫徐琳。成绩向来很好。可惜家庭不美满,父母离异。她跟母亲一起生活,两个人相依为命。今年她的父亲挣了些钱,说要让她到好一些的学校读书,可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钱。当初父亲因为她是女儿而跟她母亲离婚,他抛弃了她们,而现在,她觉得他也不需要假意去弥补些什么,总之她不想接受他的弥补。但父亲却惊喜的为她办理了安纳斯高校的入学手续。
陌生的路口,汽车一辆接一辆行过。橙黄色昏暗的路灯仅仅能照亮一点路面,她把背包带抓得更紧了,手心湿湿。仿佛一只孤立无援的棋子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等待,驻足凝望。
夜很深,很沉,她颤抖着踏进学校大门。门卫向她询问了情况,很快,她就被生活老师带到了学校为她安排的宿舍。经过大半日的长途跋涉,她终于倒在了床褥上,疲倦的情绪也迅速涌进脑海……而她根本来不及去注意墙上的轮值表,在她的名字旁边,挨着的是她最熟悉的人的名字。
夜晚的风带着暖和,单薄的床板上压着一个略微沉重的女生。她一个人埋没在黑暗里独自睡去,她用单薄的衬衣搭配着浅色的短牛仔裤,已被潮流淘汰的诺基亚手机藏着了她的前裤袋里,很鼓。一只陌生的手伸向了她的裤袋,手机拿到手后轻轻开门而逃。
我和洛萱在八点的时候终于吃上了晚饭,劦洠是不会饿的,但他还是随便吃下了一些。我一边吃饭,右眼皮一直在跳。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这个情况,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吧,但以前我的右眼皮跳不停就真的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于是我用手揉着眼,直到不跳了才专心吃饭。
“洛萱,你这样跑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事吖?班主任这时候肯定在同学面前骂你了,你真的确定今晚不回去了吗?”
“怕什么,最多就找我表姐说我几句。他还能对我怎样,要骂我我也习惯了,我在的时候他还不是当着全班的面让我难堪吗!这有什么的。”洛萱虽然很讨厌班主任,但还是第一次逃课出来玩。以前她犯错的时候班主任就知道找李敏老师投诉洛萱的不是,除了这样也没别的糟糕的事,也难怪洛萱会如此不在乎。
回去以后,我劦洠很自觉的在客厅里睡觉。他或许也觉得两个女生在里面睡觉自己参和进去挺别扭,我说的是或许,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躺倒床上后,洛萱和我聊着些有的没的,很快她就睡着了。我本来还想跟她说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比如劦洠……我觉得她是我的好朋友,告诉她一点点应该是没关系的,但她还是没有给我机会说出来。
我关掉灯,替她盖好被子,自己也转过身去睡了。
黑暗的客厅里,劦洠把双手十指紧扣放在后脑勺上,他修长的身躯比我的布艺还要长。为了能方便他把脚放在布艺的尽头,本来放在那里的电话被他拔了,改放在了桌子上。我们家就一台固话,洛萱的手机也没电了,充电器没带。我的手机在关机充电,所以,我们现在真的是与世隔绝了。没有人能够找到我们,同样,我们也没办法联系外界。
于是,我们平静的度过了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