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心头之物
劦洠盘起腿坐在我的窗台之上。他黑色的披风和袍子轻轻覆在了窗台,帅气的脸在灯光强烈的作用下显得更加发白。
“你在担心吗?”他暗红色的瞳仁里藏着我的影子。
“嗯,我们的班主任很凶,我担心下一次看见他会被骂。”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得低头十指紧扣。
“你就别添乱了,我知道你可以使用灵气帮助我,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才不会帮助一个跟你毫不相干的人呢!”我一把扯过被子,盖过头,睡了。
光亮中,劦洠提起左手。手背向上,白色的电钮上沾着几缕黑色的烟,像人的手指却又惊人的巨大。下一个瞬间,屋内漆黑一片。
自从跟我住一起以后,劦洠学会了在夜间假寐。魔灵在什么时候也是不需要睡眠的,在域里,只要一闭眼就可能失去一切的记忆;也就是类似人类的死亡。
魔灵的听觉是正常人的数百倍,在远处亦可听到极其微弱的声音,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而床上传来有规律的呼吸劦洠都清楚无误的听进耳朵里。
确定她已熟睡,劦洠轻巧的拉开身后沉重的窗帘。窗户是打开的,细小的雨点纷纷乘机而入,雨下了好久,窗帘靠窗的一面早已经湿漉漉了。
皎洁的月依然明亮,劦洠头也不回地纵身跳窗而去,几秒后他又则反回来,拉上了早已湿透的窗帘。
夜色迷人,碎雨装点着这个城市。
空静的街头,落下了许多片白色和黄色的光。
那些被迫停在街角,无家可归的车。
许多立在枝头被雨击打的叶子和它们隔壁堆窝建巣的鸟。
明晃晃的月挂在无边界的黑幕,大地上乌灯黑火,唯独街中一家颇大的面包连锁店亮着灯。
在清点好数目以后,李敏向员工宣布下班,然后又逗留了一会才依依不舍的拿出门店的钥匙把玻璃门锁上了再离开。现在是凌晨12点了,但她还精神奕奕,雪纺的黑色纱裙下的一双细腿踩着8厘米的高跟鞋。她从来不爱穿太高的鞋子,也许是走起来不方便,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利索点比较好。
出来的时候雨就停了,李敏一面快步拦下一辆出租车,一面又打开包包来正在响铃的手机。
“去安纳斯高校。”
李敏是面包连锁店的老板也是高校的语文老师。而且,她还是洛萱的表姐。本来这个时间她是不用回去学校的,但洛萱给她发了一条信息,里面只有一句话:表姐,来学校陪陪我。
然后,她也如约去了。
出租车在学校门前停下,因为学校有规定不准闲杂车辆进入,李敏只好独自徒步沿着校道一直走。她拿出手机来拨通了洛萱的电话,悠扬的音乐在附近响起,但电话的另一端却久久没有人接听。她认得这个铃声是洛萱的,从一年前开始洛萱就没有换过手机铃声,所以她很熟悉。
“洛萱?”她尝试的叫了一声。但回应她的只有微弱又延绵不断绝的啜泣。
打开手机的电筒,李敏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一个颤抖的身影蹲在榕树下。像黑夜中的幽灵。李敏及时反映过来,走上前去扶起洛萱。
拥着洛萱的手腕在黑夜中闪着银色的光。它是那么的特别,那么的美丽。这一切都在暗红色的眼眸里聚成影,银色的链子是耀眼的光点。
李敏在洛萱的告知下得知她的外公——洛老先生患上了心脏病,心里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外公平时对她就像待亲孙女一样,洛萱常不在身边,李敏有空就会去看望他。前几日看望外公,他的身体还挺好。一边在安慰表妹之余,李敏也在安慰着自己。但越是安慰,心里便越难受。
洛萱哭累了便趴在李敏的肩膀上歇息。偶尔间,李敏似乎想起了什么,扬起左手,对洛萱说:“我这里有一条幸运手链,喏,你戴上它,相信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外公也会没事的。”说着便把自己的手链摘下放到洛萱的手心。
“表姐,这样好吗?不好吧?”洛萱委婉的拒绝了李敏的好意。她知道表姐一向很喜欢这条链子。这手链本是一对情侣手链,只可惜李敏的男友两个月前因车祸去世了,男装的那条早已随着他入葬。而李敏,也因此不敢开车,改乘公车或是出租车,她的车子刚在前两天卖给了二手市场。虽然很舍不得,但看见表妹如此难过,为了能给她寻找一点心理安慰也是值得的。也给个机会自己学会放下。
天渐渐淡成深蓝色,窗户上的雨水已经流淌干净,剩下纷乱的痕迹。
劦洠站在树的后面,手戴“容器”的人确定已经找到,可她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将“容器”转增给了另一个女生。
他冷峻的眉宇间透着冰冷的气息,风吹乱了他黑色的长发,披风扬起来在风中轻轻拂摆。
我半夜醒来发现劦洠不见了,于是从漆黑里爬起来去够那电灯按钮。可触到的却是一只巨手。
“要开灯吗?还没天亮呢。”劦洠用手覆盖整个电钮,似乎要阻止我开灯。我被吓得抖动了几下身体,愣了几秒才急忙缩开自己的手。但下一秒钟,他的巨手稍微用力的按下了电钮。整个房间都光亮起来,我看见了那熟悉的冷漠红曈。暗色的红像淤血一样搁在那里,小小的一片,无限冰冷。
我已经彻头彻尾的忘记期末考的事了,还好有夏薇告诉我。我跟夏薇不算太熟,但她还是好心的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还有半个月就要考试了,让我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
平时的我的确很散漫,对期末考的概念也很模糊。被她这么一说,我还真就注重起来了。
可让我最担心的并不是期末考,而是洛萱。
夏薇跟我说起洛萱时,语气充满了悲伤:“我提醒洛萱不要趴桌子。她不但没有骂我,对谁也是不理不睬的。她的心情看起来很糟糕。”我们的那通电话很短暂,不到三两分钟便挂断了。但电话里我们聊到洛萱,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恨我这会儿不在她旁边,她现在身边连一个可以倾吐心事的人都没有;我们在学校里形影不离,无话不谈,自然也忽略了身边的很多人。我们是对方在学校里唯一的倾诉对象,现在我不在学校了,她肯定很孤独。
发呆了好久,终于,我翻身下床。
浴室里传来水声,我知道劦洠这个魔又在洗澡了。没有惊动他,我在房里的卫生间里胡乱洗刷一通便下楼买早餐。
早上八点钟,又出现了太阳。
暖暖的太阳光线打在脸上,身上,滚烫了衣服。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洛萱,心里便越是挂念。心神聚散间,耳边传来巨大声响,一辆宝马车急刹,在灰白的水泥路上划出两道黑色的痕迹。
“看路好不好!小心点走啊你,真是!”开车的男人在不耐烦的叫嚷顿时让我清醒过来。尴尬一笑之后快速跑过马路。
肉包子。
我讨厌的食物之一,也是我和劦洠今天的早饭。
当他咬下第一口包子的时候,香浓的汁液从牙白色的包子里飞溅而出,沾在他的嘴角上。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劦洠,只见他不慌不忙的用抽纸轻轻擦拭,直到油迹完全看不见痕迹。
淡淡的食物香味夹杂着浓郁的沐浴露迷人香气灌满了劦洠的长袍。我悄悄朝他的方向挪过去了一点然后用鼻子贪婪的吸着好闻的香气。不得不承认劦洠是我遇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我害怕有一天会情不自禁的爱上他。暗红的瞳仁在下一秒灵活的转向我,眉宇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你觉得我好看吗?”他淡色的唇一张一合,每一次张开每一次闭合都能让我的心跳停顿一秒。
“好看。”我看着他的眼睛,屏着呼吸说出两个字。
下一个瞬间,他轻轻地笑了,脸上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微微扬起嘴角。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瞳仁由暗红色渐渐变黑,黑得深邃,黑得晶亮,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进我房间里,关上门。
我知道他是要准备出去完成他的任务了。
房门打开的时候,劦洠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和深蓝色的窄脚牛仔裤,脚上穿的是红色的板鞋。这样简单是造型在我看来却显得十分的清新,有邻家大男孩的感觉又不失时尚。
“我这样好看吗?”劦洠还是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笑而不语,率先夺门而出。却不知即将迎来的是他带给我的无限伤痛。
劦洠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他和我并肩着走,阳光轻轻地洒落在我们的头顶,暖暖的,但嗮久了就觉得很烫很难受。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忍不住问他到底要去哪里,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一个,我们去过的地方。”
中午的十二点,是正午。
我和劦洠像普通的学生一样若无其事的走进学校。劦洠一米八的身高看起来与大多数的男同学一样,高挑的身材显得有些单薄,还吊儿郎当的没有恒心练就一身大块头的肌肉。在这个时候,魔灵跟人类好像没有了区别。
校道上的绿树林荫在金黄的大地上投下一大片灰黑色的阴影。时而吹起的风顽皮的卷下一些盎然的绿叶,我能听到树叶沙沙摇摆的声音。
由于是正午,大家都在午休,校道里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劦洠凭着内心强烈的感觉一直走向教学区,一口气上了六楼,来到我的教室前面的走廊。
一扇绿色的玻璃窗被关上了一半,风还是可以自由的篡夺,鹅黄色的桌面上压着两大叠书。都是教材。色彩丰富的封面被风掀开,乳白色的书页上写的是洛萱的名字。
教室里空荡荡的,但劦洠的脸上写满了一如既往的冷静,他的脚步坚定流畅地直径往走廊尽头走去。那些不带一丝犹豫的箭步看得我有些痴迷,但事实上我不花痴,令我痴迷的是劦洠一改往日冰冷的态度,坚定而流畅带着些柔情的迎风迈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