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上帝眷顾每一个不幸的小孩1
“可是,不论你有什么苦衷,站在医生的角度,一旦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必须要通知你的家人,明白吗?”罗言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仁爱,是医生对病人的关心。
颜汐茜心里一暖,说出了心里话:“其实知道这种绝症活下来的机会很渺茫,真的不希望看到亲人伤心难过的样子。”
罗言想不到她小小年纪会这么懂事,心中平添几分好感。她从兜里掏出名片,递给她。
“这是我所在的医院地址,等你安顿好就来找我。”
看得出对方是真的关心自己,是在盛情难却,颜汐茜双手接过名片,点头答应。
之后两人随便聊了些话题,发现共识惊人的多,真是缘分。
“我在下一站下车处理些事,然后再会蓝莎镇,你多保重,记得来找我。”罗言千叮万嘱。
“好,一定的。”颜汐茜承诺,然后两人告别。
离开家后,这是陌生人带来的第一份感动,她会深深记住。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还有什么,但是她相信美好。
心中对家的牵挂自然无法放下,多希望弟弟可以长大,可以担起家的责任,好好照顾爸爸妈妈。
辛苦你了,对不起。
颜汐茜头靠在窗户上,让自己呈放空状态,窗外是荒芜的山坡,偶尔会穿过漆黑的山洞。一路风景,一路思愁。
颜傅超机械的一遍又一遍拨那个号码,直到耗光最后一格手机电,然后自己也想没电似的趴在桌子上。
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事实上,他已经失去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他不知道颜汐茜究竟遭遇了什么事,但是可以迫使她离开的理由,一定很惊人。
他焦虑不安的等待放学。
安琪琪从没见过这样反常的颜傅超,自己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准备厚着脸皮去关心一下,对方却像脚下生了风火轮一般消失在教室。
颜傅超在马路上飞奔,走到早上分别的十字路口时,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甚至在他反应过来以前。
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如此重要,怎么可以失去她。
冲回家慌乱的打开家门,颜汐茜卧室的门打开着,他忐忑的走进去,打开柜子一看,彻底陷入无边的绝望。
她真的丢下他离开了,不是玩笑。
他坐在地上,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包括死亡。只是再想到父母,他便不敢胡思乱想了,感到身上的责任重了。
楼梯间传来老爸老妈的谈话声,接着是钥匙扭动的声音,门被推开。
颜傅超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不得不面对。
她留下来的烂摊子,他无怨无悔的收拾。他丝毫不觉的过分或者不公平,是心甘情愿。
“诶,小超,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徐美玲换鞋的时候看到门口的书包。
没有回应。
然后颜金山和徐美玲两人看到颜傅超坐在颜汐茜房间的地上,一时不知道搞不清楚状况。
“小超,你这是怎么了?”徐美玲惊愕的问道。
“你姐姐呢?”颜金山接着问。
然后两人在看到颜汐茜空荡的柜子时惊得张大嘴巴,异口同声:“怎么回事?”
颜傅超沉着头,低低的回答:“她离家出走了。”
静谧了片刻,徐美玲最先回过神,很不相信的样子,“别闹了,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平时她也常成为被捉弄的对象。
“我给小茜打电话。”颜金山说着掏出手机。
颜傅超掏出手机,把那条短信找出来递到老妈手里,老妈的瞳孔立刻放张一倍,然后没站稳,坐到一旁的床上。
“关机?”颜金山皱起眉头。
二人的目光对到一起,再看向颜傅超低沉的面孔,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没有说谎,自己那个文静乖巧的宝贝女儿可能真的离家出走了。
徐美玲立刻趴到床底下看了看,果然,去年旅行给她买的行李箱已经不在了。她双眼一黑,晕倒在地上。
“妈。”
“美玲。”
父子二人一同上前搀扶,又是压胸又是按人中,徐美玲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立刻哭天抢地的投入颜金山怀中。
“金山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泣不成声。
女人在遭受意外时总是弱者,会哭泣,颜金山虽然心里难过痛心无比,但是男儿泪不轻弹,他安慰着妻子。
轻轻叹了口气。
原本幸福的一家四口,此刻的三个人都像经受了一场噩梦,谁也不愿接受这个铁铮铮的事实,或者多希望等会颜汐茜就会回到家中,和他们笑着说是开玩笑。
颜傅超清醒的知道不能再指望‘希望’了,这个家需要他去扛起来,父母需要他去抚慰,各种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般袭来。
只是这些,和颜汐茜的离开比起来,根本是九牛一毛。
他对她的心思,好多年了。
“爸,妈,你们别太难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家还有我,小茜那么懂事,一定会照顾好自己,还会再回来的,我们先过好眼下的日子。”他忍住自己的难过安慰父母说。
颜金山和徐美玲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好像在一瞬间长大了。
没想到去蓝莎镇的路途竟如此漫长,已经是深夜,而火车在次日清晨才会到达。颜汐茜给自己披了件衣服,然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深,她还做了一个漫长的美梦,她梦到了爱情。
不是在放眼缭乱的花海中,也不是在蓝天碧海的沙滩上,只是一条宁静的小巷子,还下着雨,地上有深深浅浅的水洼,有小孩拖着被淋湿的风筝往回家跑。
她站在一个屋檐下避雨,空气里有雨清新的味道。
雨还没有停,但是已经看到了彩虹。她望着美丽的自然景观,觉得一个人有些孤独,然后一个男生从雨帘中走来,全身都淋湿了。
“好美的彩虹啊。”他说。
颜汐茜回头,看到了他的笑容,是比彩虹更夺目的色调。她瞬间红了脸,站在屋檐下不说话,一颗心却‘扑扑’跳得厉害。
他们没有再交谈,一起望着彩虹,彩虹在天上停了很久。
雨还没有停,那个男生神奇的变出一把油纸伞,撑起来,将颜汐茜轻轻拉到伞底下,两人并肩漫步在雨中。
便已是世上最浪漫的事。
她醒了,天已微微亮,仍对刚刚的梦意犹未尽。在现实中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在梦中竟那样切身的感受到了,包括脸颊的微热。
心里还有余悸,那个美好的少年,在梦中清晰的看到他清澈的眼睛,醒来却什么也记不得。
不知道这样一个梦,是否在隐隐暗示着什么。
朦胧的天色,她望着窗外睡意全无,心里想起了父母和弟弟,这一夜他们都无法入眠吧。尤其是颜傅超,自己离开对他的压力和影响肯定不小。
她责怪自己的自私,却也无可奈何。
也好,让他有所成长吧。
列车应该快到站了,已经能够看到高楼耸立的城市风景,这片土地的空气如此清新,铁道两旁长满了嫩绿的植物,一路望去很是舒服。
“乘客们,列车即将在五分钟后到达终点站蓝莎镇,请携带好行李,准备下车。”车厢里传来温柔的女音提示。
一些还在睡梦中的乘客被身旁人叫醒,揉着眼睛站起来拿行李,颜汐茜也从上面吃力的拿下自己的行李箱,准备下车。
潜意识里她还是没有深刻的感受到自己身处他乡,离自己生活的地方隔了十万八千里。她不知道即将会面对这座城市怎样的面貌,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欢蓝莎镇这个名字。
她心里规划着先找地方把行李放了,然后找住的地方,再找一份工作。一边在这座城市想法立足,一边找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壮志踌躇。
列车停在终点站蓝莎镇,她排队下车,随着人流涌入地下通道,再乘电梯到火车站出口处。向上的视线一点点拓宽,她渐渐看到外面,这座城市的样子。
怎么会这个样子,她的身体整个僵住了,意识也开始一点点崩塌。
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模样。
蓝莎镇没有江南水乡的秀气,也没有景德镇那种古香古色的小镇气息,更不是中小城市正在发展中的状态。
她所放眼望到的地方,皆奢华无比,远比自己之前生活的地方还要发达好几倍。
她顺着马路边走,有地铁提示牌,本地人都带着特有的气质,让她直觉辨认的出。路过她身边的人,不是名牌包就是手持爱疯,连民工似的人都如此。
天啊,还叫不叫人活了。她在心底发出一声惨叫。
颜汐茜拎着行李箱怔怔地望着马路上无数豪车川流不息,真有种立刻杀回火车站买票去山村村里过活的想法,真是羞得无地自容。
但是,她向来只会前进,不懂后退,骨子里的倔强不服输,又怎会轻易放弃。
认定世间一切偶然,其实在冥冥中自有定数。
“颜汐茜,加油,就算当炮灰也不可以当逃兵。”她这样鼓励自己,于是重新抖擞精神,提着行李箱出发上路。
她辗转几条小路,找了间看起来相对朴实的旅馆,房间虽小但是蛮干净,价格也公道。她把行李箱放在一旁,躺在床上伸展四肢,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旅途疲惫了一夜,本该好好休息下,但是她初来乍到,可能一时不适应,也静不下心休息,于是准备先出去逛逛,顺便看能不能找下工作。
她在楼下吃了一大碗牛肉面,香喷喷的填饱了肚子。
蓝莎镇繁华也有一定的好处,比如这里的环境空气很赞,道路干净的可以光脚在上面走路,形态各异的垃圾箱随处可见。公交车牌底下都有一排座位,供大家休息。
颜汐茜新奇的望东望西,真算是开了眼界。她也试着在街边一些小店问需不需要临时工,结果均被告知不招聘童工,碰了一鼻子的灰。
她也不泄气,又走到一家百货商场门口,见玻璃上贴着招聘理货员,想这工作也简单,于是越挫越勇的走进去,准备一试。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正坐在门口的结账处玩游戏,店里寥寥几个人,生意清淡,看到来人,立刻堆出满脸笑容。
“小姑娘,需要什么呀?”
颜汐茜望着这张笑容可掬的脸,生生吞了口口水,然后弱弱的说道:“大……大叔……我是来应聘的。”她指指门口的单子。
大叔放光的双眼立刻灭了光辉,而是换上一副审查者的目光上下打量颜汐茜,看得她很不舒服。
“小朋友,还没有成年吧。”连口气都变了。
颜汐茜诚实的点点头。
“对不起,我们这里不要童工的。”老板一句话轻易打发掉她。
“哦,谢谢啊。”颜汐茜还是礼貌的回应了他,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大叔又叫住她。
她立刻回过头,以为事情有转机,见大叔又笑眯眯的看着她,心里不免有点发毛。
汗颜,这大叔是变色龙吗?
“小姑娘,你一定是刚来本地吧?”大叔亲切的问道。
她没有心机的点点头,不知他问这用意何在。
“哦,那你一定需要一份本地地图,这样可以为你的出行减少很多麻烦的。”大叔试图用一串理由说服她。
颜汐茜想了想也对,于是同意的点点头。
大叔乐呵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指着后排货架说道:“那,就在最后一排,和小孩的玩具模型放在一起。”
她听话的按着大叔指引的方向,去到最后一排。
在她还没有看到地图之前,先看到大叔所说的玩具模型,摆了整整三排货架,各种遥控飞机汽车轮船坦克都有,工艺精巧。
然后她看到一个少年站在货架前面,正仔细拿着一个飞机模型观摩。
他带着一个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个头看上去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来。身穿灰色格子半袖,米色板裤,配一双黑色匡威帆布鞋,看起来阳光有朝气。
不知为什么,颜汐茜感觉到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穿过自己的心扉,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温馨。
令她好笑的是,少年看起来和自己相仿的年纪,怎么会对这种小孩子的东西感兴趣,还观察的那样认真。
顺着模型货架看下去,地图放在最下面一层,有地图册公交图和公园景点地图。颜汐茜走上前蹲下,一张张翻看挑选。
“别挑了,这里的地图都是盗版的,有很多错别字。”头上方突然传来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