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浩听到来人名讳，心里一时激起千层浪，“你就是孙先生？”

来人微微颔首，笑着看着允浩，“如此，不知郑先生可否愿意与我共同为中国的未来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允浩听后却竟是摇了摇头道，“如果今天来的是别人我倒是可以考虑，但今天来的是先生您，恐怕我只能辜负先生一番美意了。”

“此话怎讲？”孙文眉头轻蹙不解的问道。

允浩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先生的作为我也是略有耳闻，您是一个心怀天下，不计较个人得失，敢于开创未来的人，创办组织并且也做过一些大事，武昌起义后成功建立了中华民国，本以为中国的局势有待转变，可谓料想被袁世凯半路截获，让中国重新回到水深火热之中，可这并没有磨灭您的信念，在日本建立了中华革命党并多次讨伐袁世凯，虽然在广州有了一点起色，但最终还是无果，直到现在，虽然袁世凯死了，但政权还是在北洋机构手里，您看出军阀割据的局势，就想依靠一些存有私心的军阀来扳倒北京的势力，可没想到再一次失算，被桂、滇系军阀排挤架空，到如今回到上海。”

这一番话说得让孙文脸色稍稍有些不快，但无奈允浩说得全部属实，“所以郑先生不愿意跟我合作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是一个失败者？”

“您误会了。”允浩微笑着递给孙文一杯茶，继续道，“我这么说只是想说明对先生您我是有一定了解的。我佩服先生的革命精神，但我却不能像先生如此作为。”

“要是在以前，也许我会加入先生的队伍。可如今，我承担的不只是我的未来，而是整个商会的未来。对于您的作为，成功固然是好，失败也无所谓，就当是长了经验，下次卷土重来。但对于我却是不行，失败带给我们的就只会是灭顶之灾，我没有道理拿其他人的未来冒险。况且您是有党派的人，而我们商会之所以能够在乱世生存下去的准则就是不依靠不加入任何势力，只在各种权利之中游回，才能得以生存。所以单凭这两点，我就不能跟先生合作。”

孙文仔细听着允浩的话，不时地点点头，也表示赞同，“郑先生考虑的也有道理。这一点是我的疏忽。”

“可如今投身革命中来的实业家也有很多，郑先生如果不愿意跟我合作的话，倒不妨认识下这样的人，作为商人来说，你们之间会有更多共同的话题。”

最后，孙文还是不放弃，努力劝说道。

允浩看着他诚挚的眼神，不忍心再次打击，并且自己也很想多认识有抱负的商人，就答应了下来，“那还要请先生从中牵线搭桥了。”

只见允浩松了口，孙文连忙说道，“如今他们也都是各忙东西，要说在上海的我倒是认识一个人。”

“他跟我在东都相识，是通过我一位故友介绍进入同盟会，跟我一起做事已有多年，不过如今也是被人排挤滞留在上海，做一些投机生意养家糊口。”

“此人有勇有谋，并且也有满腔热血，只不过被这个时代所束缚。虽说他现在做的一点小生意，但却跟一些帮派的人来往密切，不知郑先生可否听说？”

允浩思索片刻，印象中没有认识改行从商的人，不过听孙文这么说，倒也很想认识，“那就麻烦先生安排见面了。”

孙文听后也表示会尽快安排时间和地点，二人的谈话到此就告一段落。

过了几天，允浩刚从商会出来，就被人拦下，紧接着就被带到一所茶楼里。

一进雅间的门，允浩就看到孙文坐在那里，背对着他的还有一个人。

“郑先生，这位就是上回跟你提过的。”孙文指向对面椅子上的人开始介绍道。

那人绅士的起立然后身子微微前倾，微笑颔首。

允浩也同样回礼，然后才仔细打量了一番，身材颀长，眉目硬朗却不失清秀。

“郑先生您好，在下蒋中正。”

允浩看着他，感觉到眉宇之间有股戾气，跟孙文的正气截然不同。

“蒋先生您好，听孙先生说您在上海做投机生意？”允浩切入正题。

“是的，利用现在局势赚一些小钱，跟大名鼎鼎的鼎丰商会可没法比。”

“主要是哪个方面？”

“古董、房产、船只。”蒋中正微笑着说着，“还有未来。”

“那您这买卖风险可大啊。”允浩若有所指的说着。

“只要看准时机就不存在风险。”蒋中正自信的说道，“如今新思潮发展迅速，以学者为代表的新力量不断涌现，尤其是北京，反帝爱国思想逐渐达到顶峰，机构一系列的所作所为早就已经丧失人心，推翻是早晚的事情，这也是时代发展的必要。北京机构一旦瓦解，就会有无数的势力进来争夺，如果不争取就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时候就算不想涉及也会被牵扯进来，你觉得规模如此之大的鼎丰商会可以幸免吗，与其坐等，不如自己主宰。”

蒋中正这番话把事实利弊全部摆出来，从允浩最担心的部分开始剖析，跟孙文那种慷慨劝说截然不同，让你无法回击，也无法拒绝。

允浩也一时哑然，他的确不知道如果段祺瑞执掌的机构被推翻的话，将会面临的局面是什么，商会是否还能存在。

“我们应该顺应时代的潮流，在新的局势中寻求立足之地。”

蒋中正此次明显有备而来，句句戳中要点。

“我知道郑先生曾经扶持过冯国璋，可惜最后失败了，您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贪图一时权利，没有长远考虑。”允浩回答道。

“这只是其一。”蒋中正继续道，“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那时候是军阀的时代，所以您的失败是必然。不说您，就说我们多次起义，也是这样的道理。”

“我们想以毒攻毒，但是这条路在中国行不通，所以我们要寻求新鲜的血液，一支真正的革命队伍，在适当的时机摘除军阀这颗毒瘤，开辟新的时代。”

“我说过，我不会加入任何党派。”允浩再次强调道。

“我知道。”蒋中正仍旧保持微笑，“所以今天我是以一个商人的身份来跟您谈一笔交易。”

允浩看着他，恍惚中想起了自己曾经跟冯国璋说过同样的话。

“什么交易？”允浩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总是有一种戒备。

“我们筹备需要时间和资金，郑先生在明处提供我们发展的必要条件，我们在暗处保证商会的安全利益。”蒋中正一语点透。

“眼看着段祺瑞机构快要没落，直系军队在战争中夺得人心。”

“你是要我扶持他们？”允浩反问道。

“没错。你只要控制他们，我们就能安心筹划。”

“当成你们即将登上舞台的幕布？”

“是的，等到我们有足够的实力，他们就可以随时被扯掉，下台。”

允浩看着他，似乎没有找到一点理由反驳。

“那就试试看吧。”最后，允浩伸出手说道，“希望合作愉快。”

“先生找来的帮手可真不简单啊。”

谈话结束从茶楼下来后，允浩对孙文说道。

“其实您的心里也是跟我们一样的。”孙文回答道，“只不过立场不同。”

“我能明白郑先生不加入党派的理由，不过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孙文拉开车门回头问着允浩，“难道您从来没有过信仰吗？”

允浩听着，忽然想到了昌珉信中说过很多次的东西，他明白小珉的信仰，但对于自己来说，却从未想过。

“我比较喜欢务实的东西。”允浩看着孙文有点儿戏谑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