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雷奥出事(一)
寒风冷冽的12月,我不愿却又清晰的记住了27号的那个日子。
通往病房的走道悠远而深长。傍晚时分,过道的灯还没亮起,昏昏暗暗的,我只瞧得见夕阳透过玻璃窗泄下来的一团黄斑,落在大理石的地砖上,透出几分老态龙钟的死气。过道里行人不多,三三两两,满脸伤痛和病态。或是有不懂事的小孩,坐在过道的长凳上,大人过来叫他,他不小心摔坏了手中的游戏机,于是拖沓着步子,满脸的不情愿。
我犹豫半晌才叩开了医院的门。左手里的绿豆汤随着我的动作溅起几滴汁液,落到手腕上,我不禁吃痛的“兹”了一声。
病床上的人闻声侧了侧头,对我笑着。白色被单上的手被纱布绕了无数圈,高高的隆起,像极了一团膨胀的小沙丘。透明的管子插在手腕上,他侧头看我时,被子滑落到受伤的手上,于是,他的笑透出了几丝勉强。
12月27的那一天,我铭记了一个字,恨!
我记得那样的早晨,冷冽的风,片片白雪缠绕在风里,呼啸着,似要将行人撕成两半。
我的脸很是敏感,天气稍稍冷下来就会青紫一片,逆着风踩在青石板上,脸上似是让这风割伤了,硬生生的疼着。我伸手捂着它,毛绒绒的棉手套,接触皮肤时,泛起丝丝温润的暖意。乳白的手套,手背上印着hellokity的纹案,这是早上的时候,雷奥塞到我手里的。
右手挡下了拂面的冷风,左手紧了紧怀里的饭盒。踏在“帝大”门口的青石板上,颤抖的脚步稍稍平稳了些。
昨天的小巷子里,雷奥背对着我,因为我的那句“戏演完了,把剧情留给观众是一种美好,若演员当了真,那就该是困扰了”,他的背影开始颤抖起来,雷奥说:“果然,你是忘不掉他的,纵使他伤得你这样深。”
雷奥的话听的我难受,于是我高高仰起头,几乎能看见天上躲进云层的夕阳才肯摆休,仿佛只有这样的动作才能给自己的话添上一些底气。我固执的反驳他,“我早忘了森亿。”末了,再补充一句“忘得干干净净的”
“若是忘了,你又怎能这样确定我说的是他呢?”
我的话已不似先前那样底气十足,微微垂下头,好一会才解释:“我会努力忘了他,直到忘得干干净净的。”
雷奥回过头来看我,冷风迷了我的眼,他大概是瞧见了我眼底星星点点的泪光,于是伸出手来抚我的脸,“冬天的永巷总是这样,这风一吹,就好似要把人给刮走了,我记得你有生冻疮的毛病。等会我们回市场买些御寒的东西,护着脸跟手,也就没这么冷了。”
我大概是太感动雷奥突然的温情,于是连连点头,殷勤地说:“明天我给你送饭吧,煲你最爱的排骨汤。”
刹那的惊喜闪过雷奥的眼睛,但只是片刻,他又皮球似的泄了气,歪着头审视我,直到没看到什么变化,他才探索的问:“你确定你可以正视帝大,正视……他?”
我犹豫了会,还是点了点头。
对于过去,既然选择了忘记,我就该学着平静的去面对它。
……
我不是没想过会再次遇到森亿,常常从睡梦中醒来,被角上总是湿润一片。梦中的我们总会在别墅前的柏阳路上偶遇,阳光穿过路旁的白杨树,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碎金子似的散落一地。总有一刻驻足,总有一次眼神相撞,总有万千感慨浮上心头,或甜或苦的挣扎许久,然后彼此瞥过头去,波澜不惊得好似从来都不认识。
27号的那一天,我们还是相遇了,虽不似梦中场景一样的清冷决绝,却也已经足够让我痛苦许久。
雪后的青石板有些滑,我一脚没踩稳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饭盒也就是在那一刹那滚出去的,摔在青石板上,粘稠的汤夜就泛着清香从破碎的盒子里漏了出来。
他擦得程亮的皮鞋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抬头看他,刚钻出云层的太阳照下来,逆光下的他的脸,我看的不真切。只是迷迷糊糊的瞧见一团白色和投影在我身上的巨大阴影。
森亿开口说话的时候,我还在恍惚中,眼睛锁上地上的汤盒时,他笑了一下。薄唇微微翘起,短短几分钟,墨色瞳孔快速在惊喜与悲痛之间闪烁。他穿干净纯白的毛衣,双手环在胸前,低着头看我时带着几许探寻。还是低沉的嗓音,语调不轻也不重,这样的温润如玉与往日的他没有半分差别,除了语气里隐约着的淡淡嘲讽。他说:“总以为是我看错了,果真,时间是件神奇的东西,只是短短几月不见,原本连番茄炒蛋都不会的苏洛已经学会煲这么复杂的排骨汤了。只是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