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苏洛，赵老板叫你，k8241房”。大约六点的样子，代班的张姐便在门口唤我。她咧嘴笑，有些特意的讨好。

我跟小清说了再见，并起身得意的从那群看我全身不自在的女人间穿梭而过。我知道，对于我，她们多少是有些记恨的。

如小清说的，那个张牙舞爪，泼辣耍横的小丫头却偏偏有个能让客人开心的本事，这是谁都会记恨的。

是的，苏洛就是这样性子的人。记得第一次与小清见面，她被一群女人围在墙角。百合骂她“装温柔，装可怜，天生就一张做婊子的脸。”那时的我尤其讨厌“婊子”这个词，我想也正是这份厌恶，我才有那么多的勇气狗一般的咬了刘长天，疯了般的与几十个女人打架而没挂彩。

我骂百合：“你tm才长了张小三的脸，说你婊子都抬举你了。”后来，我记得，在我的殴打下，百合哭了，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南怜的裙子被撕破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大胸袒露在空气里，她忙着用手去遮。奇雅的脖子上是一圈圈的血痕……

我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我忘了那一口又咬在谁的身上了，只是心中懊恼，怕是自那次与刘长天一战后并再也改不了这咬人的习惯了。

从那之后，我得罪了“帝大”的所有女人，但我不在意，我还有小清，还有苏离。是的，那时候还有姐姐。

苏离这个词总能戳中我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我回头看着角落里对我微笑的小清，心中突然浮起小小的哀伤。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姐姐也会坐在这个位置这般对我微笑的。而今朝，已是经理的她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休息室，哪怕是对我冷眼相望。

推开k8241的房门，看到赵老板端坐在沙发中央，旁边是几个眼熟的男人，桌上摆了些本子。赵老板曾跟我说，那是合同，他们总会在这张桌子上谈成一笔一笔的生意。

赵老板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客人，他每次来“帝大”都只找我陪他，从两年前与那群女人大战后，经理要开除我，赵老板从他手里把我捞出来开始。我不知道，对他的好感，于这，是否有极大的关系。

事实上，赵老板的确就是个讨喜的人，他不会像其他客人一样长得一脸肥肉。他的脸瘦瘦的，皮肤很白，四十多的年纪保养的极好，看着比同年人年轻了不少。他也不像其他客人一样与你坐一起时，手总是不安分的在你身上磨蹭。赵老板总是儒雅的端坐在那，两年来，从没占过我的便宜。

我走上前，在高脚杯里满了一杯啤酒，我说，“赵老板，我敬你。”

“女孩子别喝这么多酒”，杯子刚到嘴角并被他夺过去了。赵老板放下杯子，拉我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他笑笑，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个本子递于我。粉红的本子，上面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他说：“看看，还喜欢不？”

我记得，上次他问我，平时有些什么爱好。我说：“小的时候爱画画，后来因为时间，或者因为没了让我画的模特，就不在画画了。”

很久没收到礼物了，接过本子，心里忽的荡起满满的幸福。

他揉揉我的头发，有些宠溺。“既是爱好，那并留着，没时间，陪我的时间是可以画的，没模特，我也可以做你的模特的。”

于是，那天晚上，我就真的坐那画画了。

忘了这是几年前的爱好了，只记得，那时候只画雷奥和苏离。趴在课桌上，一画就是一节课，偶尔，被老师发现会让我在后排罚站。每一次罚站，雷奥都会悄悄给我递糖，他说：“没他和姐姐陪着，怕我无聊。”

是什么时候不画了呢？忘了是雷奥去高卢后，还是两年前姐姐那双温柔的眼睛突然变得冷漠后。

画完，我在空白处写下，“祝爸爸天天开心。”我撕下那页纸递给赵老板。

他接过画，扫了眼纸上的字，眼睛突然就红了一片。我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模仿的像不像她。”

两年前，赵老板说，我长得像他去世的女儿。

他看着窗外，眼神变得飘渺起来。他低语：“小言她从不会与我这般亲昵，死之前，她都在恨我冷落了她。“久久的，他回过神来瞧我，轻声说了句谢谢。

我想，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个说不完的故事，如赵老板与女儿的故事，苏离那双温柔的眸子变得冷漠的故事，小清蛢命赚钱的故事，还有我与雷奥，与森亿，与父亲母亲，与姐姐，与小清，与那般女人那么多那么多的故事。我知道，在帝大，每一个人的故事都是心酸的，无奈的和悲伤的。

……

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闹哄哄的。一只茶杯朝我这边飞过来，我躲开，砸到了门栏上。杯子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几半。

蓝怜回头瞧瞧，见是我，眼中多了些惊恐。我察觉有些不对，掰开人群，挤了进去。小清蜷缩在地上。高脚杯的碎片洒落在她的身旁，小腿被碎片划了道口子，微微渗出些血。

我深吸一口气，问：“谁干的。”没人回我，身旁的人带着事不关己的表情往后退着。小清抬头看我，一滴滴的泪顺着嘴角滑落，滴到地上的血渍上，融成了一片。他张了张嘴，然后又合上。我知道，她想说，：“小洛，别惹事。”

小清就是这样，多少人欺负，她也会忍着。她总说，等再熬个两年，我们就离开“帝大”，开个奶茶店，好好做生意。我总说，好，到时候，我就做尹瑞清的专属服务员。

可是，小清。苏洛她真他妈不是个会忍辱偷生的妮子。所以，当看到一旁窃喜的百合时，我终是忍不住跑上去将她按倒在沙发上，然后使劲全身力气去捶打。

打架的结果是百合哭了，依旧惊天地泣鬼神。但这次蓝怜和奇雅只是观战，没敢帮忙。我想，识趣如她们，遭遇了两年前的战败，疯狗一般的苏洛她们是会躲着的。

休息室里的热闹终于还是引来了领位的注意。苏离冲进来，将在地上抱着百合翻滚的我拉开。扶起百合，给她递了手帕拭泪。而我，她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

森亿站在墙角，看不出什么表情，旁边的助理跟他耳语了两句，他朝我扫了两眼便笑了，还是笑得意味深长。我横他一眼，在心中暗骂又是个幸灾乐祸的主。

蓝怜扶着百合，发现新大陆般的对着地上的一撮头发尖叫，“呀！百合，她扯了你的头发。”

随即，百合便哭得更大声了。

苏离皱眉，吼我：“苏洛，你怎的还是这般不让人省心？”苏离发火的时候还是那样，趾高气昂的看着我，细细的眉毛一跳一跳的。

我用手盖着左脚被玻璃片划破的伤口，对着她的眸子，妄图在那双眼睛中搜寻一点点昔日的温柔和心疼。然，终未果，是的，傻子一样的苏洛总是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期待。

我回瞪她，从牙缝里几出几个字。“原来姐姐还记得我的性子，那怎的就不记得两年前，我也是这般不让你省心的从他们手中将你救出来的呢？”我以为这样的话她会难过一下的，但是直到我的眼泪滑落，我也没从她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发现任何异样。

她只是继续吼我，“快跟百合道歉。”

我讽刺的扭过头，当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最后就这样僵持了很久，是森亿走过来将我扶起，说，“都散了吧！洛洛还是个孩子，苏离对她别太严格。”

记忆中，那是森亿第一次叫我名字，“洛洛！”一直都不太喜欢这样的叠词，放在一起，有些矫情，母亲每每这般叫我时，我总是装作没听见，直到她唤我“苏洛”，我才会应声。但那个晚上好似不同，第一次觉得，“洛洛”这个名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