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开学第一天，我这个弱智，把学生会副主席得罪了。

我还因此上了学校吃瓜墙的置顶，一战成名。

自此所有人都嫌恶我，跟着副主席的女朋友羞辱我。

万幸的是，无边黑暗中，我找到了一束光。

少年冷着一张白皙的脸，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刻，

我终于迎来了，属于我的救赎。

01

「婊子！头抬起来啊！乐于助人是好事，你低着头干嘛？！」

女生尖锐地羞辱声从头顶传来。

我整个人趴在潮湿肮脏又恶臭不已的厕所地面，听到她的话，只挣扎着动了动手指。

因为这女生的脚，像一颗钉子似的，死死地踩在我头上。

她身旁还有几个女生，正举着手机，对着我被打得四处青紫的身体拍个不停。

难过吗？还好，从小到大，我好像已经习惯了。

我只想问问她，问问她们，为什么这么对我。

明明不久前，是我帮了她。

02

两天前，学校刚开学。

我把行李放进宿舍后，就想去买些生活用品。

谁成想下楼的途中，遇到了一对男女。

「馨馨学妹，学长帮你搬了一天的行李，你是不是该报答一下学长？」

男生长得还不错，但满脸轻浮，一双眯起的眼睛里闪着猥琐的幽光。

他边说着，边把女生堵进了墙角，「今晚别回寝室了，跟学长去喝两杯呗。」

「陈涛学长，我今晚还有事，下次可以吗？」

女生赤红着一张好看的脸，双手攥紧裙摆，眼神闪躲。

一副不太想答应的模样。

陈涛的笑容瞬间变冷许多，「怎么？学妹这是不给学长面子？」

「不是的不是的，我...」

这个男的，在欺负这个女生。

我最看不得这种场景，想也没想走到了陈涛背后，「你走开。」

话音落下，那两人皆是一愣。

「你谁啊？别多管闲事，滚开。」陈涛回过身，冷冷睨了我一眼。

他身后的女生没有说话，也没动弹。

「她说了不去，」即使这样，我还是一把将女生扯了过来，「你走开，不然我叫阿姨了！」

进门时阿姨说过，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她的。

或许是被我唬住，陈涛没有回答，只是眼神阴郁地瞪了我许久，又抬头看了眼我身后的女生。

忽地，他一阵冷笑，「好你个李馨馨，欲擒故纵玩到这种地步，你牛。」

他转身走了。

「陈涛学长！」

身后，叫李馨馨的女生大声喊他。

他没有回头。

...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点搞不明白，不解地回过身看向李馨馨。

可刚转头，一个巴掌便狠狠地甩在了我脸上，啪地一声，极其清脆。

很疼，火辣辣的疼。

「你很喜欢多管闲事？」

我被打得发蒙，还没反应过来，女生又一把薅起了我的头发，迫使我抬头看她。

她脸上的惊慌失措全然不见了，不再是那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只剩下令人胆寒的阴毒。

「今天算你运气好，」随着她手指收紧，我头顶传来撕裂的痛意，「下次再让我碰见你，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说完，她拽着我的头发，大力把我砸向地面。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跑去，边跑边大喊着，「陈涛学长，等等我，你听我解释...」

声音渐渐远了。

我强忍着全身的酸痛从地上爬起，没去找任何人，只是满目茫然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我虽然不聪明，但以过去十几年的经验来看，这种事找谁都是没用的。

他们只会问我为什么别人光打你一个，然后又去责备我最敬爱的院长奶奶。

可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什么都没做。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打我？

得不到答案。

03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碰到过李馨馨。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有围观了一切的人，把我顶撞陈涛的视频发上了学校的吃瓜墙。

「就是那个女的吧，入学第一天就把陈副主席得罪了，真牛批。」

「谁知道是不是得罪，万一人家是当代楚雨荨呢？笑死。」

我明明就站在他们前面，可他们的议论声毫不顾忌。

我没反驳，也没去理会，只垂下了头装作没听到。

不一会，教官就来了。

他是个不太高，但很强壮的男人，一来就板着脸让我们走到操场最中央，站了五分钟军姿。

现在正是八月，天气很热，这五分钟一下就让所有人都闭了嘴。

见状，他展开手里的花名册，用手指在上面划了划，才喊出了一个名字，

「孙沁水，哪个是孙沁水？」

....又来了，我最讨厌的环节。

在队列里所有人的好奇目光下，我慢慢举起了手，「教官，我是。」

「哦，你那个，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及时跟我说，知道了吗？」

教官说着，合上了手里的花名册。

我听到旁边有人小声朝我喊，「原来你就是那个弱智啊，弱智。」

「好的，教官。」

我没理他，只低声回答了教官的话。

我说我不聪明，从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天生智力有缺陷。

只是程度比较轻，而且还出生在一个很好的孤儿院。

院子奶奶费尽心思，才让我得到了良好的教育，再加上高考超常发挥，我居然也考上了这所大学。

虽然是擦着分数线的边进来的，我也很满足了。

「吵什么吵什么？！」

教官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也打断了周围人的嬉笑，「让你们笑了吗，啊？孙沁水出列，其余人绕操场五圈！」

他厉声惩罚了他们，却把我留在了原地。

我愣愣地站着，看着他们边骂骂咧咧，边朝着日光跑去的背影。

虽然他们刚议论过我，但不得不说，这一幕真的很鲜活。

我从没体验过的鲜活。

「咳，孙沁水同学，你看你的情况，能坚持军训吗？」教官低声朝我问着，眼睛却从未落到我身上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猜，他一定是不想我继续的吧。

「我想继续，教官，我从没军训过。」

「...行吧，那你好好努力。」

我们并排站在操场中央，静默无声。

忽地，一道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这里是26连吗？教官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我和教官同时回过头，看向那个女生。

女生扎着辫子，军训帽下的白皙面庞宛如一朵初开的娇花，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怜惜。

教官眼里闪出了惊艳。

而我眼里，闪出的是闪躲和不自在。

这个女生，是那天楼道里的那个女生。

李馨馨。

「是你？！」

显然，李馨馨也认出了我。

教官倒没看出她眼里的嫌恶，不止没计较她迟到，还乐呵呵地跟她说，「原来你们认识啊。」

「这样就好了，你多照顾一下孙沁水同学。」

李馨馨闻言又是一愣，「你就是那个孙沁水？」

「啊？」教官疑惑了，「你们不认识吗？」

「认识，当然认识啦。」

李馨馨立即变了个脸色，笑意吟吟地看着我，「教官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孙沁水同学的。」

她说，要照顾我？

我看着她跟那天截然不同的笑眼，不知为何，

狠狠打了个冷颤。

04

「全体都有，归队！」

将近二十多分钟后，最后一个同学才跑到我们面前。

完全没有休息的机会，他刚停下脚步，教官便扬声让我们归队了。

我吐了口气，赶忙站回队列里，可刚刚站定，就看见李馨馨带着笑容站到了我身旁。

她温柔地朝我说，「教官让我站这儿的哦，很方便我照顾你呢。」

......

我什么话也没说，只默默站远了一些。

很快，教官的声音响了起来，「今天上午，我们先训练立正稍息和跨立。」

他说着，展示几次动作，又让我们跟着学了几次。

我实在害怕自己会出丑，所以看得聚精会神。

突然，李馨馨的低语声响起，「孙同学，你的动作不对哦。」

「啊？」

我连忙看向别人，却实在看不出自己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你动作幅度要再大一点，再用力点，对...」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我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跟着李馨馨的声音动了起来。

「啊！」

但就在我做出跨立这个动作的时候，旁边的李馨馨突然惨叫一声。

我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才发现她倒在地上，眼泪婆娑地看着我。

教官大步走了过来，「你们这边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李馨馨吹着手掌上磨破的伤口，「沁水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懂该怎么做。」

「还真是弱智啊，稍息立正都不会。」

「就是，把人家都撞倒了，也不给人家道歉。」

听他们的意思，是我故意把李馨馨撞倒的？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是，我没撞她，是她跟我说动作要大一点...」

「原来弱智也会撒谎啊。」

「嘿嘿，那打副主席也有可能是故意的吧？」

周围人的目光，有嫌恶有看戏，都像毒箭一样投到我身上。

我想躲，却无处可躲。

「不是这样的...」我急切地想解释，可越急，话越说不出口。

只能一直重复着，这句最无力的辩解。

「行了！」教官把李馨馨搀扶起来，「孙沁水，出列！」

「操场五圈，起步，跑！」

「教官...」

「再说就十圈！」

「......」

就这样，我被单拎出来，跑了五圈的操场。

跑完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休息了，我把自己抱成一团缩在树荫下，看到李馨馨朝我挤出得意的微笑。

我没动，只咬紧下唇，默默把头垂了下去。

05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会受到李馨馨的「特殊照顾」。

白天，她想方设法在操场上让我出丑，晚上，她带着一群女生把我拉到教学楼的厕所。

很熟悉的步骤，扇巴掌，扯头发，语言羞辱，拳打脚踢，最后拍下照片取乐。

但她们从来不会动我的脸。

我猜，是为了不让教官看出来我被打了。

在这种事情上，我一向比平常聪明，或许这就是「熟能生巧」吧。

「解散！」

各种折磨之中，上午的训练终于被我熬了过去。

我毫不停留地跑出队列，抓起自己的水壶就奔向食堂。

大学里的人太多了，如果去晚了，就要排很久的队，中午就睡不好觉。

那下午，我就更容易被她们「照顾」了。

万幸的是，我虽然脑子不好，但跑得很快。

我到食堂的时候，前面只有寥寥几个人，阿姨打饭的速度也很快，眼看就要到我了。

可忽地，前面站进来几道熟悉的人影。

「你们干什么，插队啊？！」身后立刻传来了怒骂声。

突然出现的李馨馨指着我，理直气壮朝那人回道：「我让我朋友帮忙排队了，怎么，她没告诉你们吗？」

我没有！

我回过头去看，后排的人憎恶的目光，果然由她转到了我身上。

「我没帮你排队。」

这回，我没有分毫犹豫，大声反驳了她的话。

不是因为不害怕被打了。

是因为，她怎么欺负我都可以，但我不能看着她，借着我的名义去欺负别人。

「你！」李馨馨恶狠狠地刮了我一眼。

可发现后排的人都质疑地看她，她又连忙换了副面孔，「不是这样的。」

「她是孙沁水，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她之前答应了我的，可能是忘了。」

「对啊，孙沁水，下次不找你了，这种事都能忘果然是弱智。」

她们一伙人，七嘴八舌地讨伐着我。

连带身后的人，都责怪起我来。

「怪不得能答应帮忙插队，果然是有病。」

「你真敢说，小心人家说你欺负病人，挂你上吃瓜墙哦。」

又来了。

先天智力缺陷又不是我能选择的，而且除了智力，这个病不会有其他影响。

为什么一听到我的病情，就不相信我了呢？

我眼眶发酸，却再也没有反驳，只是无力地垂下了头。

「她的病只影响先天智商，不影响记忆力，她说她没有答应帮你们，请你们自觉排队。」

忽地，一道清冽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有人在帮我说话？

我猛地抬起头，看见的，是一个很高但很清瘦的男生。

他好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带着浓浓的疏离，却让我的眼泪一下就落了出来。

「你，你是沈淮学长吗？」

李馨馨愣了愣，连忙柔声找补道：「学长，你不了解孙同学，她就是这样，经常跟我们开玩笑。」

「我不这么认为，请你们自觉排队，还有，向她道歉。」

可男生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认同她。

甚至还帮我讨了公道。

「你！」李馨馨脸色一沉，却不知为何没敢多说什么，只狠狠瞪了我一眼，就大步离开了。

该！

我吸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泪水，转身想跟男生道谢。

「打不打饭啊，要什么菜？！」可阿姨的催促声频频响起。

我只好转过身，随手指了两个菜，再回过头时，男生已经不见人影了。

走得真快...不过他应该也是在这里吃饭的吧？

我探头四处张望，这一找，竟真让我找到了他。

他独自坐在角落里，阳光洒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之间，让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柔和。

我眼睛一亮，连忙小跑过去，「我能坐这里吗？」

「没人。」

「哦哦，」见他答应，我才笑着坐下，「他们都是一群人一起吃饭，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啊？」

男生头也没抬，「你不也一个人吗？」

很平常的话，却让我愣了一愣。

「我们怎么能一样呢...」

小声喃喃一句，在他还没回答之前，我又朝他绽开了笑容，「刚刚谢谢你呀。」

「不用谢，还有，那些解释你应该自己说出口的。」

男生淡声说完，就站起身，端着盘子大步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李馨馨叫他沈淮，这个名字我是见过的。

在校门口的优秀学生榜上，沈淮两个字，排在金字塔最顶端。

果然很优秀啊。

这样的人，大概是我耗尽所有力气，也永远追赶不上的吧。

06

下午天气忽然变得阴沉沉的，甚至还落了些细雨，可军训仍要照常进行。

我端着水壶去到田径场时，很多人都已经到了。

包括李馨馨那一伙人。

「哟，这不是孙沁水吗，跟学生会主席一起吃饭感觉怎么样啊？」

其中一个女生大声说道。

她的话瞬间引来了无数围观者的侧目。

「不是吧，沈主席怎么会跟她一起吃饭？」

「谁知道，可能人家就天生好手段呗。」

他们肆无忌惮地议论着，全然不在意我听了这些会是什么感受。

好似我是个弱智患者，就连愤怒和难过都没有一般。

不是所有人都像沈淮。

被打的身体隐隐作痛，我下意识垂下头，绕过那一伙人，朝后面的角落走去。

只是走过李馨馨旁边的时候，她忽地迈步伸手，把我拦了下来。

我听见她用极小的音量说道，「什么学生会主席，也不过如此，见色起意的男人而已。」

「小傻子，小心他校内一个校外一个哦。」

...沈淮是个好人。

她随便怎么说我都可以，可她怎么能这样说沈淮？

顿时一股憋屈冲上心头，我第一次，试着挣开她的桎梏，「你跟他不熟，不该这样说他的。」

「啊！」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李馨馨居然就这样被我甩退好几步，一个站不稳重重摔在了地上。

我发誓，我真的没想甩倒她啊！

「你...你...」

你没事吧？

看着周围同学逐渐不善的神色，我慌了神。

解释的话还挂在嘴边没来得及吐出来，下一刻，教官的气势汹汹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怎么回事？！」

「孙沁水，怎么又是你啊？！」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

我知道，现在的我看起来应该很蠢。

可我真的没办法，明明话就在嘴边，却因为心里的慌乱，就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急得眼泪在眼里直打转，但这似乎让教官更烦躁了，「人家李馨馨被你推到地上都没哭，你哭什么？」

「教官，我没事的。沁水对不起，是我挡了你的路。」

李馨馨说着，还轻柔地向我鞠了一躬。

这下，周围所有人看我的眼神更加厌恶了，教官更是气得整张脸通红。

他朝李馨馨点了点头，又回身看向我，「孙沁水，我不管你是有什么病，但只要在我的连队里你就不能搞霸凌这一套！」

「出列，一百个深蹲！今天我必须得让你长长记性！」

07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霸凌这个罪名会压到我头上。

我当然是委屈的。

所以在教官厉声问我，知道错了没有时，我都只是紧紧闭着眼睛，高声回答他，

「我没有推她！」

就这样，连队整整四十个人，看我做了一个小时的深蹲，我的双腿酸痛到失去了知觉，膝盖更是针扎一样疼。

更倒霉的是，细密冰冷的雨突然就下了起来，而且越下越大。

「孙沁水，你有毅力做一个小时的深蹲，为什么没有勇气承认错误？」

教官遣散了所有同学，只留下李馨馨，撑着伞站在他身侧。

他看了眼李馨馨，又看了眼站在雨中的我，长叹口气，「跟李馨馨同学道个歉，这件事就过去了。」

过去了？

我回想着那些同学们鄙夷的话语，回想着李馨馨得意的表情，回想着教官嘴里的那一句「霸凌」。

过不去的。

我只要今天承认了这次错误，就等于承认了霸凌的罪名。

我不承认，凭什么是我承认？

「我没推她，我没有霸凌任何人。」我死死咬着牙，拼尽全力说出了这句话。

一片雨幕之中，我看见教官脸上再次浮现了怒意。

「嘴硬是吧？行，那你就在这继续站军姿，不站到规定解散时间不许休息！要是让我看见你中途休息了，接下来的军训你就不用参加了！」

怒气冲冲地吼完，他一把接过李馨馨手里的雨伞，领着李馨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