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了，她如愿了。

终于，一切的喜怒哀惧都离她远去。

在某些意义上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只可惜仍有着意识的人要留下品尝她离去的悲伤。她自己，究竟是愿意不愿意求个无痛无悲的结局呢。

“让她恨着其实也好……像我这样残缺的躯壳，已经再没有拖累她的资格了……离开吧……那其实也好……”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他却是明明白白的口是心非，明明脸上的表情脆弱到一戳就破，还在伪装什么不在意呢。

历经过风雨的爱情，已经没了最初的飞扬跋扈和不知天高地厚。这是残忍，却也是一种必要的磨砺，褪去温暖鲜艳的爱情，本来就是平淡到了极致的柴米油盐小吵小闹，这平淡无奇的生活，才是真正抓的住的。

“爱情没有等地之分。”

路娅娜只好再次苍白的重复一遍导师曾教过她的话，再具体些，她便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失意的人了。

“我宁肯忍受她离我而去的伤痛，也不愿意得知同一片天空下，我将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呼吸。我会想起曾经很多的，我们共有的记忆，其实想来也并不遥远，那些画面鲜明生动的就好像昨天，我甚至还有种错觉，雅雅她只是和往常一样出去打工了，很快的，也许两天，也许三天，她就会带着满身惹人疼爱的疲惫和学会独立的成就感风尘仆仆而归。”

他唇边裂开一抹嗤笑，随后继续他的讲述。

“可是雅雅的父母已经很明白的告诉我了，她死了……死了……你知道死亡的定义吗？曾经在我怀里温暖的身躯将逐渐冰冷的融入黄土，她不会再对我微笑如初，我再也听不到她温柔的声音，再也没有人会在意我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而我呢？我只能看着照片悼念她，雅雅彻底的消失了，那么干脆的。”

少年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路娅娜深有所感的低下头，她怎么会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当初月牙的死不是也让她困扰了很久么？

死是诀别，是一首死神讴歌的悲伤赞颂。致泪，致殇。

“女儿死了，父母终于悔不当初，说不该阻止雅雅和我在一起，他们忏悔，他们和我一样悲伤，可是还有什么用呢？死那么武断，他们再如何忏悔，雅雅也是回不来的了。我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但是起码，我会尊重雅雅的选择，我愿意聆听她的声音，她要追求幸福，我二话不说，马上松手还她自由。我一个陌生人都能做到的体谅，为什么有着血脉维系的他们却反而不能呢？可是我也有罪啊，最对不起她的，依旧是我啊。”

几千年之前的传说，终于在少年的讲述下还原了本来的面目。

因为说者有情，所以讲的声情并茂，路娅娜也渐渐的被带入了他的记忆，那片泛黄的天空，逐渐回归天然的纯蓝。

“再再后来，进食不规律的我开始失眠，频繁的失眠导致我的精神状态极差，甚至患上了轻微的厌食症，不是雅雅带来的食物，我根本不想碰，医生没办法，只好给我服用了安眠药……可我没有乖乖的吃，我还是失眠，但是我起码我有事可以做了，我知道我该如何自救。”

被带入故事里的路娅娜甚至可以看到，在那苍白到死气沉沉的病床上，病弱的少年嘴角边挑出的那一抹奇异的笑，不，那更像是一种疯狂，歇斯底里的疯狂。

“我瞒着医生偷藏了了很多安眠药，忍受了一个个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凝视天花板的不眠之夜，几天后，我终于有了足够让我永久沉睡，永远不再痛苦的办法。”

尽管故事里的他是疯狂的，故事外，带路娅娜进入他的故事的少年却是悲伤的。讲述却还是没有停止，路娅娜尽量的不让自己游神想象。

“我这一辈子很好，有爱我的双亲，有遇到我爱的雅雅，其实遗憾，也不该有，我该知足，我是非常清楚的，自杀是懦弱的行为，我知道我这一辈子欠了三个人的债，作为农民的爸爸，典型农村妇女的妈妈，他们待我很好，可是我却没办法，没办法将生命进行到底，我对不起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呵，我多不孝，简直是畜生。尽管已经记不得千年前他们的音容笑貌，可我却清楚记得，他们待我很好，很好。

另外一个我有所亏欠的人，就是雅雅了。

我没办法偿还我所有累积下的债，可我还是想为雅雅做一点事，黄泉路上那么寂寞，一向胆小的雅雅，一个人要怎么通过呢？我想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