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劫走了
“太子哥哥!”一声清脆的呼声让高琰意识到已经到宋府了。
阿左掀开轿帘,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是由先皇亲手题着的两个大字“宋府”。约十八尺高的白墙,上覆黑瓦,如高低起伏的波浪状。门口玉石台阶,雕凿出瑞鸟祥云图纹,两根气派的大理石柱子立于门口两侧,前方各蹲着一直威风凛凛的青铜大狮子,显示出府邸主人的与众不同。
高琰下轿后,众人方行完礼,一个身穿淡绿色罗衣的少女就按捺不住喜悦,起身,朝他快步走来。
“太子哥哥,你终于来了,依儿可想你了。”宋依摇着高琰的手道,眼里的星星都要蹦出来了。
“依儿!”父亲宋如玉笑骂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黏着太子殿下。”
宋依不满地冲父亲努了努嘴:“太子哥哥都没说什么呢。”
宋如玉朝高琰无可奈何地笑笑:“依儿性子顽劣,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舅舅,半年不见,怎么就这么见外了,”高琰摸摸宋依的小脑袋,“依儿天真烂漫,属实难得。”
宋如玉爽朗一笑,虽至中年,却丝毫不减当年惹京城女子掷果盈车的风采,反而因为岁月的沉淀增添了几分温润成熟,如一壶淳酒,引人回味。
“都站在门口作甚,风忒大了,臣妇带太子殿下入内,让他们在这吹风吧。”端庄秀雅的宋夫人朝高琰俏皮地眨眨眼。
高琰琥珀色的眸子带着笑意,淡淡的笑容出现在脸上,干净得如纯净的初雪,不掺一点儿杂质。
阿左在他身侧站着,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这是高琰这段时日为数不多的笑容,如沐春风。
宋依拉着高琰往里走,说要带他在府里转转,顺便看看重新修缮的水榭,鬼灵精怪的性子倒是像足了宋夫人。
“我想先去看看外祖父。”高琰道。
宋依连声称是,点头如拨浪鼓,你长得好看提什么要求都行!
丫鬟红豆在阿左身边扶额,无地自容,恨不得不认识自家小姐:小姐,能不能拿出点平时在外面的刁蛮劲儿。
宋府内部雍容华贵,却又不失玲珑雅致。四面抄手游廊,山石点缀在侧,前院有满架蔷薇,一带清溪,其中有各色锦鲤游过。脚下是白石台矶,凿成瑞鸟纹样,左右一瞧,皆为雪墙。众人向西北方向再进数步,渐趋平坦,眼前景色一换,两侧是雕花绣槛,正前方是一扇虚掩着的月洞红漆的大门,上书“静明院”两个烫金大字。此为致仕丞相、高琰外祖父的居所。
主卧内有丫鬟正在角落里往珐琅花瓶中插着孔雀羽毛,不时有小婢端着东西进来,移动声极轻。室内有淡淡的药香浮动,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名家墨迹。榻边即是窗,能看到窗外碧色荷藕,幽静闲适。
灰色帐幔上系着个金黄的葫芦,榻上有一鹤发老人正靠在鸭绒枕上赏玩核桃,气色正佳。
“祖父,您瞧谁来了!”宋依拉着高琰往里走。
宋老爷手上的核桃登时转飞了,滚落在地。他正听着屋外的水流声,宋依这一嚎,差点把他送走。
“外祖父。”高琰握着老人的手,不禁眼圈红了,看到外祖父还如从前般自在,亲情的熟悉感和对外祖父身体康健的喜悦令他百感交集。
“好孩子,我这不挺好的么,”宋老爷下榻,走了几步,“你看。”
高琰被逗笑了,用手揉了揉眼睛。
宋夫人连忙从衣柜中挑了件厚衣裳,给自己公公披上,嗔怪道:“得嘞,您好歹多穿点啊,待会儿让段大夫看到,又要怪我们照顾不周了。”
段大夫?莫非是温浩然说的那位……
高琰疑惑地望向舅舅。
宋如玉将地上的核桃捡起来,自己正搁那转得不亦乐乎,接受到高琰的信号,道:“回春谷谷主,段蘅。”
“可就算是最快的马,从回春谷到京城也要四天啊?”高琰问道。
宋如玉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讲起了那天是怎么把堂堂的回春谷谷主拐回家的。
那天,宋如玉正在茶馆里听着小曲儿,喝着新鲜的碧螺春,逍遥自在。待要结账时,才发现自己和小厮都忘带钱袋了,正在尴尬之时,隔壁桌的段蘅掏出了钱袋,让小二将宋如玉的帐记到自己这桌。宋如玉和段蘅一番攀谈,互亮身份后才知道,段蘅是刚进京,正在此处歇脚,正愁来得匆忙,没找到住处。这可给宋如玉高兴的啊,当即便将段蘅哄去宋府了。
“他此番进京似乎只是想与其子游玩京城。”宋如玉回忆道。
“长清那孩子,可真是人中龙凤。”宋老爷抚着白须,呵呵一笑,“虽然尚未及冠,却自有一股气度。”
“那娃娃的确生得一副谪仙模样,倒是拔尖儿。”宋夫人道
宋依在高琰身旁小声嚷嚷:“那也没有太子哥哥好看。”
花灯节,十里火树千灯焰,照亮了夜晚的帝京。鬓影如云,女眷们带着面纱与香囊,移步灯会,男子则早早地在街上竞猜灯谜。灯月交辉,游人如织,鱼龙舞动,热闹非常。
吃过元宵后,宋依闹着要和高琰同来灯会,宋如玉便安排了人手跟着二人。
长街火树银光,人声鼎沸。各家店铺门口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让人眼花缭乱。宋依与高琰各提着个栩栩如生的金鱼灯,二人身后跟着数位仆从穿梭其间。
宋依带着翠绿面纱,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突然,眼睛瞪大了些,手指着一处:“太……哥哥,你看那花灯!”
高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时一组金光闪闪的花灯——“彩凤飞天”,三只凤凰冲天而起,翅膀闪闪发光,玲珑剔透,在一排花灯中显得格外好看。
“哥哥,我们也去猜灯谜吧。”宋依看那花灯漂亮,拉着高琰就朝人群涌动处跑。
“公子!”阿左忙唤道,可惜灯会喧闹,很难让高琰听见。
阿左有心拉住二人,可没有宋夫人在,素来就在京城里无法无天的宋依又岂会被她阻止。因此,阿左只能带着小厮紧紧跟随,可偏偏宋依要去的地方人群密集,宋依一时高兴,就只顾带着高琰往里挤。
就在阿左拨开人群,要赶上两人时,旁边突然有人跌倒了,没过多久人群一片混乱,阿左等人只能先避着人流。
等到一行人找到里面时,只看到宋依一个人脸色发白地站在那里,阿左的心便沉下去了。
见他们找来,宋依绷不住了,哭道:“哥哥不见了。”
宋依哭得打了个嗝,旁边的小厮更是两眼发花,腿都被吓软了,若是太子遭遇不测,大伙都得没命!
到底是宫中教育出来的,阿左纵是心里打鼓,可片刻便冷静下来:“你们回府找宋大人,让他加派人手来搜寻。主子那,我自己先去找。”
宋依哽咽着点点头,立马带着小厮直奔宋府。
阿左顾不得这是灯会,脚尖轻点,身似飞燕,掠过一个个屋檐。
高琰被人一路强硬地搂着,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随后听到搂着自己的人朝周围的人呵道:“我家公子身子抱恙,各位让让。”
不行,再这样不知道要被带到哪去。
这样想着,高琰抬起无力的双手,在那人怀里挣扎起来,可惜吸入了迷香,毫无作用。
“小公子,你这下可不亏啊,咱家主子可是个贵人。”那人流里流气,和同伙不怀好意地笑道,“要是你入了他的眼,咱哥几个以后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了。”
几个人拐着高琰往一处人少的街跑,街边有个装饰华丽的轿子停在那,那轿子的样式看似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
随后,几人将拼命挣扎的高琰塞进轿子里。
高琰被扔在软垫上,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摸着他的脸,又心急得扯他的白玉腰带,一只手抚摸着他细嫩的肌肤。高琰不由心里一惊,脚乱揣着,似乎是踹到那人不可言喻之处,竟是一下挣脱开。
“救命……”高琰努力睁开倦怠的眼皮,拼命往轿门爬着,半边身子探出了轿子。
那人抓住高琰的脚,猥琐地摸摸了光滑的踝部,企图将高琰拽进去:“够辣,真带劲。”
原先拐高琰的那几人竟还在外面把风,看到高琰要跑,便捂着他的嘴,忙将他往里推。
就在这时,高琰模模糊糊间看到街边一抹月白色,朦胧的眼睛与那人相视。
救救我……
正站在街上的段长清一转头就看到那几人正往轿子里塞人,而被塞的那个正用求救的眼神望着他。
“公子,那儿别是强抢民男吧!”白术惊到,想来这京城的治安也不大好。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一下就往轿子那跑过去了。
“滚,你知道这里面谁吗,也敢管。”那最初拐着高琰的人凶道。
段长清被人拦着,冷笑一声:“做贼心虚。”
眼看他们是不都算退让,段长清和白术先手放倒几人。待要抱走高琰时,轿子里面钻出个眼睛浮肿、满身酒气的锦衣男子,搂着高琰的腰不放,打着酒嗝:“美人儿……”
高琰眼神迷蒙,神志不清。
拖延下去怕是会有他们的人来,段长清拥着高琰不好用力,白术就使劲儿掰醉酒男子的手,谁知竟然掰不开。
段长清:“出门别说是回春谷的。”
就在此时,突然有股杀意自身后袭来,两人迅速回来,只见阿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柄软剑。
这是个高手。
白术吞了口唾沫,想着她到底是哪边的人,旁边的段长清则脚步微移,全身蓄势待发。
阿左步法灵动,身影似鬼魅,剑锋发出彻骨的寒光。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喷洒在地,有两只手落在地上。
醉酒男子痛苦地倒在轿内呻吟,身子止不住地痉挛。
白术呆站着,虽说和公子自小习武,可却没见过这等血腥场面,结结巴巴道:“你……你直接把他的手……砍了?!”
阿左没理他,用哀嚎男子的衣服擦了擦剑,伸手要将段长清怀里的高琰抱走。
“姑娘是?”段长清一副不肯放手的样子。
“阿左……”高琰喃喃道。
阿左应了声,用眼神示意段长清,这下你可得松手了。
“姑娘,不如这位公子由我抱着,你在前面带路。”段长清微微笑道。
阿左虽在女子中算高挑,且有武功在身,但抱着比她还高一截的高琰走一路到底不方便。
“多谢公子。”阿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