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坟地遇到某人
大二的第二学期正赶上国庆和中秋一起放假,学校大发慈悲,一下放了九天的假。白小凡掐指一算,除了路上花费的时间,在家里还能待五天,五天的时间足够了,免得待的时间一长老妈又开始老和尚念经模式。
坐了一天一夜的高铁回到村子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山。夜空拉起了藏青色的帷幕,帷幕上点缀着闪闪星辰,一颗颗紧凑在一起,织成了漫天的薄纱。
笼罩在夜色里的一座座小平房亮起了盏盏明灯,看着那一簇簇亮起的光束,心里刚涌起的恐惧渐渐散了去,化成了回家的欲望。
穿过上村时夜色彻底压了下来,刚才还稍渐清晰的路段此时变得一片漆黑。白小凡打开手机的照明灯,硬着头皮咬着牙一步步的往前移。
夜里的村子安静的出奇,就连偶尔被风卷起的枯叶也只是很快的发出两道沙沙声后就没了声响。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坟地。他把灯光打到长满芦苇的坟堆上,一根根干枯的芦苇杆在风中摇摇晃晃,被风惊起的芦絮轻飘下洒进了光束里,闪现出几道花影。
小时候听颜夕说过,坟地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逝者的灵魂还在,只要你给他们唱首歌,他们就会保护你。
那时候白小凡真的信了他的话,每次经过这个坟地时,他都会对着坟地唱首歌,不管有没有跑调,只要声音足够大就行。
有一次白小凡正唱着投入,突然上村王叔家的小宝朝他喊:谁家的驴没有栓好跑到人家坟地乱吼。
要不是颜夕拉他他保证上去给小宝的脑袋开个窟窿。
白小凡思绪恍惚了一下,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吓的回过了神,望着颜小弟三个字,他顿了几秒才慢悠悠的接起。
“你到哪了?”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一个男音,清冽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声。
“坟地。”冷漠的声音。
“等着,我马上就到。”
“你不是在……”
还没等白小凡说完那边就已经挂了电话,白小凡皱起眉头:他不是回上海了吗?怎么会…
正微微蹙眉思考时坟地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吓得他寒毛直竖,心里一个劲的默念佛祖保佑。
中秋的天气不是很冷,偶尔吹来的风也只是清凉些,微微氤氲着淡淡的泥土味。
“怎么回来这么晚?”
他僵着身子慢慢向前移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音,隐隐带着埋怨的语气。
白小凡一个激灵,悠悠转身将手机的灯光晃到他的脸上,佯装强势的吼道:“谁在那里?”
“才几天不见就认不出了?”
伴着挑逗的音色光影慢慢走出一位男子。白小凡下意识后退几步,看着那道沉入光影里的修长身影才悠悠移开灯光。
“你怎么来老家了?”
他降低声音疑惑的问到。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朝他走来。手机的光萦绕在他的周围,看着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男子走到面前时才看清他的脸,一双淡雅如雾的眼眸微微眯起,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什么时候回来的?”看着比自己高一截的颜夕,白小凡依旧冷着脸问到。
颜夕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长的帅又温柔,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优点,而他却是那个总被其他家长拿来当做反面教材还不忘重点标注的人。
其实认识颜夕的时候他还穿着开裆裤。他妈妈过完月子就跟着他爸爸去了上海工作,家里也就留下了他和奶奶两人。
两人回到家时陈梅已经做好了饭。本来想着刚回家,就算没有满汉全席也会有四菜一汤来迎接远道而来的他,然而……
看着饭桌上两碗冒着热气的荞麦酸面,白小凡两道剑眉紧紧拧在一起。
“凡凡你怎么不吃?”陈梅边解着围裙边问道。
老妈你难道不知道你儿子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荞麦面吗?他皱着眉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颜夕却开了口:“小凡可能在减肥,所以吃的少。”
他说罢又提溜了一筷子面条,嚼了几口后一脸真诚的看向白小凡:“荞麦含有“芦丁”,可降低人的胆固醇,对血管也有保护作用,所以你吃这个不会胖,还有减肥的作用。”
减你大爷,我又不胖。
白小凡寒眸瞪向他,大脑快速构思着怎样回他才能解气的句子时颜夕突然抬起了头,凝眸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在他一脸懵时又扬起了唇,带出一抹看似温柔似水实则放荡不羁的笑容:“其实吧!女生也会喜欢肉肉的有质感的男生,比如像你这么厚实的会有安全感。”
“安全个……”屁字从嘴角溜出。他突然挑起唇角扯出一抹邪笑,快速凑到颜夕身边偷偷问道:“你和校花进行到哪一步了?是这个还是这个?”他快速将两只大拇指贴在一起随即又啪啪拍了两声。
颜夕挑眉:“想知道?”
白小凡顿时双眼发光连连点头。
颜夕朝他那碗没动过筷子的荞麦面抬了抬下巴:“吃了我就告诉你。”
“切!!”
白小凡朝颜夕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很听话的将碗里的饭快速扒拉完,顺便打了个饱嗝。
饭刚见底白小凡脸上瞬间露出八卦的表情,他看向颜夕:“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说会告诉你,可没说现在就告诉你。”颜夕轻佻的语气气的白小凡恨不得给他白净的脸蛋开个花。
”你给我等着。”白小凡狠狠吐了一句词推开凳子上了二楼。
颜夕家因长久无人住,家里已经野草丛生。颜夕比白小凡早一天到家,他锄了野草,又把家里重新收拾了一遍。
长时间未住人的房子潮湿阴冷,颜夕便在陈梅的安排下住在了白小凡隔壁的客房。虽是农村,房子收拾却异常干净整洁。
听陈梅所言白小凡才知道颜夕这次回家是给颜奶奶烧纸一年纸来了。
原来颜奶奶都去世一年了。
看着电脑上被修改了N遍的残渣小说,白小凡大脑里仿佛被浆糊堵住似的连一跟头发丝的灵感也没有。
构思了半天也没有挤出一个字,本来想收了电脑就睡觉,又忍不住打开了手机。
手机上颜奶奶坐在最前面笑的慈祥温和,陈梅和白志林站在最两边,中间位置的白小凡踮着脚去搭颜夕的肩。画面看着滑稽搞笑,每个人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
记得那年高三,正好是高考的日子,刚参加完理综考试的颜夕突然被班主任拦下,告诉他颜奶奶在家晕倒,被送进医院时未抢救过来。
那天是个大晴天,却仿佛一道雷音炸进了颜夕的耳朵,他一路跑到医院,看着被白布盖起的颜奶奶跪地放声痛哭了起来。
那应该是颜夕最伤心的一次。那个从不将自己的喜怒哀愁放在脸上的人,却在那么多人面前哭了出来,那心里该有多痛。
可是也就是这样一个人,缺考了英语但还是以比自己高五分的成绩和自己考进了同一所大学。白小凡每每想到这个就来气,那么多好大学不上偏选择和自己同一所大学。
越想越气,他卡的一声合了电脑,一骨碌滚到床上开始打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