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3章
依照本人两辈子形成的经验,她直觉上总以为,一个男人变成现在这样整天酗酒,各方面看着颓废既不是好事也绝非偶然,背后一定有些值得发掘的伤心故事。
在这种联想之后,善良的女人心里突然涌出一种莫名、可怜对方的想法。
看着被人搀扶走的利恩伯爵,月儿满脸同情地问道“他一直都是那样吗?”。
摩尔利从来认为,威严的领主加上宽厚的领主夫人才是绝配,看看她又看看门,满意于自己妻子富有同情心的表现,一样感概地摇着头叹息说“最近是如此,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但人都会变,这点毋容置疑。”
作为男性,同时又是贵族,克利斯兰公爵无心太过关注别人的私生活,他扶着月儿,一边轻声提醒道“马车在等了。”
按照这次出门新进养成的习惯,月儿惊惶地看看四周紧张地问道“请等一下,“杰利”呢?”,自己的护卫没在身边,她马上不安起来。
虽说这鼬鼠并没发挥任何保护自己的作用,可至少也算个心里安慰,没它在自己身边还真的不适应。
见多了贵族妇女紧张所养宠物的有趣场面,摩尔利对妻子此时的惶恐倒没感到什么不合适,他只是笑着安慰道“亲爱的,别担心,艾利在照顾它呐。”
稍微放下心来的月儿确认问道“是你那个仆人?”
公爵微笑着纠正说“是我们的仆人。”,他总认为夫妻本是一体,在这种事情上不用区分的太清楚。
一边说着话,他们一起走向外面,艾利看见他们立刻打开车门并拉下阶梯,而此时正如公爵所说那样,攀在他背上的“杰利”被照顾的很好,因为它正快乐地嚼着他的发辫。
“阁下。”他鞠躬说道,彷佛有只貂鼬像水蛭似地攀在他身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似的。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认为很温馨,月儿窃笑着把“杰利”抱过来,一边道谢说“谢谢你照顾它,艾利。”
兼职副管家的男人躬身回答“这是我的荣幸,夫人。”
月儿看看仆人那如今已乱七八糟的辫子,又看看正在她怀里无辜地睡着的“杰利”,只能微笑着摇摇头,然后在艾利的协助下上车。
她安置好自己和“杰利”后,刚才在车外吩咐好一切的公爵也进到车内来和月儿坐到一起,几分钟之后他们便出发了。
经过了三个多小时相当沉默的车程后,马车放慢速度转弯驶过一处有警卫把手的大门,然后在继续沿着成排白桦树夹道的车道缓缓前进。
月儿好奇地望着她丈夫,但却不敢再问他们是不是快到了,因为在自己问到第七次时,克利斯兰大人已经显得有些恼怒了。
和在地球上看着小瘪三为了显摆而展现所谓霸气时的可笑感受不一样,新嫁入豪门没几个小时的女人,她不敢过于挑战自己威严丈夫的面子和权威。
不过刚才经过一个小村庄时,他却自己又主动提到说,克利斯兰庄园就在这个村外。
但他们通过那个村庄至今也有一小时了,暗自惊叹着克利斯兰公爵领地的广漠,而在急于看到新家的渴望下,她更觉每一分钟就像永恒那般漫长。
一直望着窗外的她彷佛看见一排光秃秃的树后有亮晃晃的水光,猜想那可能是个水池或是湖泊什么的,对那个很感兴趣,她换了个方向想看清楚些,马车却驶过一堵矮墙和镶饰着公爵家徽的铁门,一幢巨大的建筑随即出现在她大睁的眼睛前。
他们在一处有着无数高耸的粗大圆柱、乳白色花冈岩的台阶及台阶两旁有如展开的双臂般迤逦而下的石雕栏杆的前廊停下。
偌大胡桃木门上的玻璃后似乎有人影一闪,当大门开后,一群身着红绿两色制服的人急忙跑下台阶。
好个迎接出征君王的隆重仪式!
月儿望着在台阶两侧一字排开,只为迎接他们由佣队列组成的巷道,在心里感概着。
她终于体验到被人夹道欢迎是个怎样的滋味。
车门被人从外面开启,她丈夫自己首先下车后转身协助她下车。
她将手搭上他手臂上,并顿了一下──光是碰触他的手已使她的心翻了个大筋斗。
月儿再次确认了这男人让自己心动的事实。
“这就是我们的家,克利斯兰庄园。”他的声音中有着骄傲──第一种他未尝加以掩饰的情感。
她抬起头,不觉张大嘴巴敬畏地望着她的新家,那犹如宫殿般的富丽堂皇叫她感到震撼。
在地球上到处旅游参观时,曾经见过的那些西方城堡从未给她相同的感受,月儿猜想是因为所有权不是自己的缘故。
它有三层楼高,清一色乳白的外墙上至少有一百扇玻璃大窗。
自家的威灵堡也有玻璃窗,但都不比她寄住在克莱斯堡那个塔楼里的箭孔大多少,而且所有的玻璃均已因时间及海水的盐分不断侵蚀而模糊泛白,完全不似这些乍看之下彷佛嵌在乳白色石块中的钻石般的水晶玻璃。
她想象着春天来时阳光照在那些玻璃上的景象,那一定就像是施了魔法似的──一千颗星星在白天里闪闪发亮。
上一辈子,从小时候开始受了《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的影响,蒙月儿那是就成了古堡迷。
自家的古堡毕竟过于老旧了,寄人篱下的古堡没获得更多的认可,而克利斯兰公爵堡,一个全新、属于自己的城堡总算让她有梦想成真的感觉。
她热切的眼睛扫掠过四扇高达三层楼的角形凸窗,嘴里评价说“这真是不可思议。”。
很满意新婚妻子喜欢这些,公爵骄傲的给她介绍说“它是在一场大火后由巴特林爵士(埃兰帝国最出名的古典建筑大师)指挥重建的。看到屋顶上的那一排栏杆吗?”
月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围绕着平坦的屋顶的栏杆,又听到丈夫接着指点“还有那些圆顶和烟囱?”
她的视线转向雕饰华丽、富异国风味的圆顶和烟囱,感觉和地球上的哥特建筑有点相似。
她数了数,光是前面这边就有十六座烟囱了呢,没等把所有的数量弄清,只听丈夫又说“那些有圆顶的建筑是小型宴会厅,可用来举行一般类型的小型晚宴。”
月儿惊喜的叫道“晚宴?在屋顶上?”,她认为这做法很浪漫。
满足于自己夫人的惊讶,公爵点着头补充说“上面风景很好哦。”
她讶然注视着他,然后才又看向屋顶。风景很好?她敢打赌从那屋顶上,她一定可以清楚看到老家苏斯尔。
他领她登上台阶,经过肃立一旁的仆人们进入屋内。
眼前的一切令她的胃纠紧起来,心里暗自惊呼“真是富丽堂皇啊!”,惊愕的目光随着棋盘般,黑白相见的大理石地板望向宽阔的阶梯与梯侧金光闪闪的栏杆。
装饰用的石膏雕刻圆柱向上延伸延伸又延伸,直抵更多石膏塑像与玻璃窗的彩绘屋项。
被天穹绘画吸引的月儿激动地问道“它是画的?”
一时弄不清妻子说的是什么,公爵只能“呣?”了一声。
有点雀跃的月儿用手指着问“天花板上的圆项,它看来像幅油画。”
公爵跟着往上看,只是简单的回答“噢,那个吗?那是范迪高画的壁画。”,他的口气像是在提某个旧东西似的。
范迪高,他是埃兰帝国最为出名的油画大师,即使放到整个绿水星球都是有名的,能请到当过宫廷首席画师的他来给自己的私人宅邸画这样大幅面的画,光是有钱或有权势是做不到的。
摩尔利所以会故意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其实是一种隐晦的炫耀,说明他对此很得意。
不过,这点月儿暂时没能意识到,这才没能及时的恭维自己丈夫有本事。
把家里的大致情况展示后,被管家提醒后,摩尔利告诉月儿说“仆人们正在等我们。”
她转身望向大厅中央,在那里有一大群──她估计至少将近有一百人──仆人正等着向他们的主人,她的丈夫,致意。她慌乱地看向他,暂时不知道自己给如何做才不失礼,他却似乎浑然不觉正要将她介绍给一百个人这事的“严重性”。
她──一个连咒语都记不牢的人──居然要去记这些人的名字?这会儿她真是碰上了大麻烦,而她甚至没用她的法力呢。
“噢,我的天。”她喃喃道。
他停下来看看她,表情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我要怎么记住他们的名字?”月儿问出了让自己丈夫感到困惑的问题。
“他们的名字?”他草草瞥视那一大群人一眼,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犹豫一阵后回答“他们是仆人,受雇于我,你不必知道他们的名字的。”
认为丈夫是答非所问,有点气恼的月儿没好气的回答“我当然要知道。”
不知道妻子为何情绪激动的男人只好问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过去受过的教育让月儿不适应不了自己家里有这么多仆人存在,暂时接受不了自己作为剥削阶级的事实,她带着明显是在指责的语气说“他们是人呀。”
无奈的丈夫只能表明态度说“他们当然是人,但他们更重要的身分是仆人。”。
也发现一见钟情就结婚会有恶果的,此时自己和妻子之间存在有沟通不良的事实,只能暗地里琢磨“她怎么会提到这些?我也没把这些人当牛马用啊!”,变得有些头痛了。
月儿点着头表态说“哦,我明白了。”。
即使她其实一点也不明白,只是在心里愤愤地想,把他们想成仆人而非人似乎太无情了。
她改变策略,希望能使他更明白自己的意思,所以月儿又问道“他们生来就是这个身分的吗?”
而公爵却理所当然的回答“事实上,他们之中有些的确是。一般人认为,受雇于克利斯兰公爵是一种荣誉,而且他们有优厚的薪水以及宣称他们为克利斯兰庄园工作的特权。”
丈夫的耐心回答并未解决自己的问题,月儿变得惊恐地问“那么如果我想和他们其中之一说话时,该如何称呼他或她呢?喂,你?仆人?”
然后她无法自制地喃喃道:“奴隶?”
月儿前面的说法没什么大问题,毕竟埃兰帝国废除被认为是野蛮人制度的奴隶制已经超过两百年了,所以妻子最后关于“奴隶”的提法对自认很受领地人民拥戴的男人是个羞辱。
自诩为一个真正的贵族,克利斯兰公爵在被认为原则性问题上不愿被谁挑战,感觉自己被冒犯的缘故,他提高声音教训说“别荒唐了!”
最后才按捺火气用指点的口气告诉她“你只需问他们叫什么名字,告诉他们要做些什么就成了。”
她深吸一口气并咬住嘴皮,心里有些后悔了,月儿意识到自己现在可是惹恼丈夫了。
刚举行完婚礼就遇到这种事,未来的婚姻生活能否和谐更没把握了,她心里有点不详的预感。
她叹口气随着丈夫走向队伍的前端,没走几步又想到什么,停住脚步的同时她又拉住他小声招呼道“摩尔利?”
摩尔利有点不耐烦的问“什么事?”
脸上表情看得出有畏惧,月儿不安地问“身为公爵夫人是不是说,我必须得管理好这整幢大宅?”
听到妻子的问题后,摩尔利释然了。
要想当好称职的公爵夫人为这些担心很合理,他变得更有耐心的回答说“我们有个管家玛丽莲太太,她和管事艾默生共同管理这个屋里的一切。”
听到家里的更多细务不用自己操心后,认为是一种解脱,月儿释然的叹息声大得足以在石膏像间回响。
作为现代女性灵魂的她,当然对如何才能管好克利斯兰公爵领地的内务没一点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