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和自己有关不中听的话，心情不算很好，能做到公爵地位而且名声不差的男人必然是有点本事的，上位者不叫自己真实的情绪波动被人轻易发现也是其中之一，怒色只是一闪而过就消失不见，瞬间的失态可还是被成功掩饰住了。

摩尔利大步走过前厅的木质拼花地板，脱下自己手上的羊皮手套随手交给闻声过来恭迎的俱乐部总管苏尔克，后者再将之交予一个仆役。示意拿到衣帽间去清理并存放。

“晚安，阁下。”苏尔克说着上前协助摩尔利脱下的外套再交给另一个仆役，恭敬的问候“您近来可好？”

“他心情不佳。”利恩伯爵插嘴替他解释，一边示意允许苏尔克为他脱下外套。

“我明白了。”苏尔克合乎礼节的应对了，不过也显示出他其实一点也不明白，他只是善尽职责罢了。

“不知怎的我却不认为你明白。”利恩伯爵刻薄地嘲笑说。

他总喜欢为难自己认为的马屁精，不管对方脸色变得有多难看，随即尝试跟上正矫捷地走上通往大沙龙美莱顿式阶梯的摩尔利。

艾莫子爵追上利恩伯爵，瞄一眼摩尔利的扑克脸后悄声道：“你想他会拿艾米丽小姐怎么办？”

利恩伯爵上步瞪着艾莫子爵，彷佛想责怪他是不是把脑袋连同外套一块儿留在前厅那里了？

需要讲个贵族的绅士风度而不好直接指责，他只能小声的警告说“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

利恩伯爵这人嘴巴讨厌，却在关键事情上还是拿的准分寸，认为艾莫子爵在做傻事，所以才要告诫他。

艾莫子爵毫无觉悟的说“订婚启事嘛，你和我一样清楚他对礼教有多固执的。万一婚礼不举行他要怎么办，尤其是订婚启事在报上刊登之后？”

认为对方是个毫无理由的悲观分子，也不想在劝说这个无可救药的人，利恩伯爵只能无奈的再次警告道“别作个比你现在更呆的呆子了。”

艾莫却不接受这说法，没做反击但还坚持说“你也听到那老妇人说的了，她说克利斯兰不会娶艾米丽。我告诉你，打从昨天摩尔利告诉我们说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某件事不对劲，我感觉得出来。”

到这时艾莫子爵停下来，用拳头轻点他自己瘦削的胸口，说出自己的认真“就是这里。”

他的表情是坚信的，态度也是认真的。

利恩伯爵摇着头用更加隐晦的方式再次警告“你该停止吃那种腌鳗鱼了。”，其实是在暗示不要在咸酱嘴多事了，这事情外人没插手的余地是显然的。

艾莫子爵一路嘀咕着上楼，然后又转向他的朋友说道：“我不在乎你信不信我，等着瞧吧，每次我有这种感觉总会有怪事发生。”

“没有任何女孩──尤其是像施艾米丽这么聪明过人的──会让克利斯兰公爵自她指间溜走。相信我，艾莫，那老太婆只是在胡言乱语。”利恩在两人走进大沙龙时说道，对老友的倔强很头痛。

而被议论的当事人——摩尔利早已在他平常的桌位坐着品酒，一个侍者在一旁伺候着。

克利斯兰公爵一点头，侍者便恭谨地离去。

对那些偶然看他一眼的人而言，摩尔利正是埃兰帝国贵族的典型样板。

他的外套是以上好的灰色衣料裁制而成，宽阔的双肩与垫肩能给与的修饰无关。

他的雪白领巾系得悠闲而高雅，说明了它是出自帝国最出色的仆人之手；浅色软皮裤紧贴着一个卓越的骑师坚实修长的两腿，更展示着其优秀的血统。

他那如往常一般绷着的方正下巴暗示着一种固执，属于埃兰帝国美泰佬特有的脾气，他的五官英俊、额骨高耸、鼻梁直挺，严厉的唇线说明了这男人的生活没有柔和的一面；他那一度乌黑的头发如今已添展示着摩尔家血统的缕缕银丝。

数代以来的克利斯兰公爵都是在三十岁前便生华发，也都在二十九岁时结婚──一项克利斯兰传统，更会快如闪电般制造出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而且绝对是男嗣。

传说中命运之神都得迎合克利斯兰公爵，而摩尔利似乎也不例外。

利恩伯爵颓然坐在他的位子上，看得出这累的感觉不单是伤势未愈的结果，刚才劝说老友所花的精力更叫他没精神，艾莫子爵也坐了下来，一面把玩着空酒杯，一面喃喃念着什么命运和摩尔利的关系。

摩尔利耳力一项很好，不愿听到别人念叨那些，所以特意召来侍者，让他去斟满艾莫子爵的杯子，最后举杯说“来，喝点酒好停止你那可憎的喃喃自语。”

“怎么啦，克利斯兰？”善于表演的利恩伯爵装模作样的惊叫起来。

然后他故作天真状地望入他杯中，窃笑着问“担心起来了吗？”

他望向摩尔利，对好友的关怀中带有一丝幽默。

摩尔利慢条斯理地品酒，不想中了想看自己好戏老友的诡计。

“他应该担心的，”艾莫说道，又继续补充道“我就很担心哪。”

“你操的心就够多啦。”先是随意挖苦了一句，接着表情像是无所谓摩尔利用事不关己地口吻说“我不担心，因为根本没理由这么做。律师们今早已谈妥婚姻协议，明天启事就会见报，而一个月后我就要被栓住了。”

利恩伯爵放下杯子摇摇头，语气平静地评价道“一切都安排得俐落妥当、没有一丝不周，正是你理想中的样子。”

单从他的语气和表情很难判断出，他说的话是表扬还是讽刺。

然后，他用代表其他男性贵族发言的口气说“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艾米丽小姐真是最完美的公爵夫人人选。你进城来参加一个舞会，两分钟之内便找到了最理想的女人。我会说你是好运，但话说回来，你向来总是有好运跟着的。”

摩尔利耸耸肩，脸上不带一点自傲的说“运气与此无关。”

利恩嘲讽地一笑，认为他是得了便宜在卖乖，毫不客气地挖苦道“那是什么？神谕吗？”

不等别人答话，他又继续泼洒毒液道“战神（战神是侵略性极强的埃兰帝国崇敬的大神，贵族和武士都喜欢说话时提到他。）像他对艾莫说话一般地同你说话吗，克利斯兰？”

没等公爵大人想好如何反击，艾莫子爵立刻作出备受冒犯状，不满的叫嚷着辩解道“我从没说过战神同我说话。”

利恩伯爵继续刚才中断过的话题挖苦道“那我说的没错，确实是腌鳗鱼在作怪。”

“我雇了人。”摩尔利承认道，有效地阻止利恩伯爵与艾莫子爵另一回无聊的斗嘴。

利恩伯爵浅啜一口酒才放下杯子，做出感兴趣的样子问“雇人做什么？”

不曾想公爵大人却也理所当然地说“找到完美的女人。”

两个男人都无法置信地瞪着他，埃兰帝国的贵族都是自己先找好对象在求婚，哪有像克利斯兰公爵这样做的？所以希望他继续。

他放下杯子，往后靠在饰有穗边修饰的椅背上，讲出自己认为有效的方法“我和处理我在美泰大部分事务的律师事务所联络，他们作了些调查之后给了我艾米丽的名字，一切便顺理成章地开始进行了。”

好一阵子的沉默之后，利恩伯爵才说道：“第一天晚上我就在纳闷你是怎么发现她的，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告诉自己那是克利斯兰家的好运所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是付钱要人帮你找老婆。”

伯爵瞪着他的杯子片刻，最后评价说“效率十足，克利斯兰，但却没有人性。选新娘不是那么选的！”

认为对方这事情做的有失风度，让同是贵族的自己感到羞辱，伯爵的脸随着自己的话而愤怒地胀红起来。

摩尔利平静地啜着他的酒，提出告诫说“用你的头脑思考，不是心。”，显然不认为这做法有什么错。

接着，他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人性与否我丝毫不在乎。我需要一个妻子，而这似乎是最简单的法子了。”

“幸好她还顺眼，”艾莫评论道，他对此的排斥感没利恩那样大，接着为了报复又提到其他人“否则，你很可能会和胡美迪抱在一起的。”

光是提到她的名字，勒查克已一副快生病的模样。

艾莫看着变得郁闷的家伙自己心里好高兴，让这个讨厌的家伙生气自己算是出气了。

“我把她保留给利恩。”摩尔利说道，想法和艾莫子爵类似，知道勒查克这位伯爵大人对那老跟在他屁股后头转的小妞有多感冒，藉此他也可一报方才在外面的一箭之仇。

艾莫接着他起的头咧嘴笑道：“对啊。似乎你每到一个地方，那姓胡的小妮子都在附近。”，在他看来有进一步去打击损友的机会为什么不继续？

“我可不会用“附近”这个辞。”利恩揉揉他的伤臂并皱起眉，他被那丫头缠的很痛苦。

艾莫爆出一阵大笑，摩尔利眼中也闪着幽默的光芒，因为他们两人都出席了胡美迪从花园里的一棵树上“降落”在利恩和他的情妇马琳达身上的那个耶诞舞会，那当时在偷窥的蠢丫头使伯爵的肩膀脱了臼。

被两个损友调侃的眼光弄得狼狈不堪，利恩好不容易把话题转回艾米丽小姐姣好的容貌上，暂时让自己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