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绵素点点头。乌善帮她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重新梳好了头发，洗干净了脸，才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帐蓬。

不知何时起，外面的天空飘起了雪花，给本就萧瑟的狼族部落，更增添了许多凄清。

狼族人的风俗是死后举行火葬，因为狼族人认为，人的肉体死亡之后，如果被埋在土里，会被虫咬，甚至被野兽吃掉，所以狼族人的葬礼是火葬，来之于尘土，归之于尘土。

卡赞、明切已经将所有的族人召集到了部落的最中央的空地，众人围成一个大圈。中间已经架起了高高的木制结构的垒台，最高的平台上，济江可汗、木珠可敦的尸体正静静的安放在上面。他们那样安祥，仿佛只是睡着了。

温特看到察绵素来了，体贴地牵着她的小手，紧挨着自己身边站着。察绵素神情凄苦的望着高台上的父亲的尸体，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明切与卡赞站在最前面，两个人肃立着，面容都是憔悴中带着悲伤。

父母身亡的变故，让尚只有十二岁的明切在一夜之间从孩子长成了大人。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玩耍、调皮爱笑的大男孩，现在他是背负血海深仇，身肩重任的男人了。卡赞虽然已经二十岁，但他性格太过于憨直，不会拐弯，勇猛有余，机敏不足，所以，有许多事情，反而要听比自己小八岁的弟弟的指挥。

狼族里年纪最长的，也是济江可汗的叔叔东罗，今年已经60几岁了。今天，由他主持葬礼。

他站在高台前，喊了一声，众人都跪了下来。狼族人开始唱起了礼歌为济江可汗和木珠可敦送行。

悲壮凄凉的歌声在天空中回荡着。雪花片片落了下来，所有人的身上，都已经被盖了薄薄一层的雪花。只有滚烫的泪水，冲开雪花，默默地流淌着。

唱完礼歌之后，东罗宣布火葬开始，他拿起一把燃着的火把，轻轻的丢在上木架之上。火把一接触到木头，便熊熊燃烧了起来。火光中，济江可汗和木珠可敦的身体若隐若现。

“父汗，母吉……你们走好……我一定不负你们的重望，为你们保仇，重振狼族……”

明切不停的磕头，长跪不起，坚定地说。

葬礼结束了，卡赞与明切将父母的骨灰装进了早已准备好铁盒，准备第二天下葬。

也许是跪得太久，地上太凉了，磕完头站起身的时候，温特的手冰凉冰凉的。

察绵素握着她的手，担心地看了一眼温特。这些日子，温特憔悴了许多，自己又为安多里的去世而伤心，还要忙着族里的事情，她怀着孕，怎么能支撑得住呢？

“大嫂，你怎么了？你进去休息一下吧。”察绵素担忧地说。

温特自己也感觉腹中隐隐作痛，便点了点头。察绵素将她扶进帐蓬，连忙喊人去叫族医。族医进来给温特把了脉，开了一些药，吩咐温特一定要多休息，否则很容易流产。

“大嫂，以后族里的事情，你就先不要操心了。让卡赞和明切去管就好了，你要多休息，现在你的身子最要紧啊！”察绵素柔声地对温特说。

温特点点头，怜惜地摸着察绵素的头，轻声道：“我知道了，你现在一个人我不放心，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察绵素坚强地说道：“没事，乌善会照顾我的。”她站起身，道：“大嫂，你休息吧，我去看看二哥他们。”

温特点点头，躺了下来，这阵子她的确是太累了，身子有些抗不住了。

察绵素走出帐蓬，来到了可汗的帐蓬前。走到近前，她停住了脚步，看样子东罗正在和兄弟俩商量重要的事。她便走到一边，支起耳朵听。

东罗正撸着下巴的胡子，来回踱着步。

他思虑良久，方沉声对卡赞道：“卡赞，你父汗和大哥已亡，可汗之位你可能接任？”

卡赞知道自己的头脑太过于简单，他一向只闷头闷脑的干活吃饭，从小到大都是听父兄的指挥，自己从来没有管过什么事。所以一听叔公这样说，直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粗声粗气的道：“唉，这个……我是真的做不好，还是让明切来做吧！”

东罗想了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卡赞这傻乎乎的性格，的确是管不好狼族的。他又调头看了一眼明切，明切这孩子虽然以前比较顽皮，但从小就聪明过人，而且现在似乎已长大了许多，从他坚毅的神情上便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孩子。

东罗点点头，调过头来，问明切道：“你父汗十五岁就接任了可汗之位，你如今也已快十三岁，我相信你能做好。你放心，我和卡赞会扶佐你的。”

明切沉思了半刻，终于下定决心，跪地道：“明切绝不负族人的重托。”

东罗将他扶起，道：“明日葬礼之后，便举行可汗接任仪式，你回去好好准备吧。”

东罗转身走了，卡赞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你从小就比我能干，肯定能做好。”说完也转身走了。

察绵素看到这一切，心底十分的感动，历朝历代，哪个民族里，不是争权夺利？有些甚至父子相残，兄弟相残。可是狼族的淳厚之风，可汗之位能者居之，兄弟之间你恭我让，真心相对，实在是太难得了！

明切站在帐蓬前出神，他伸出手，接着飘落的雪花，看着雪花在手掌心上，渐渐化成了水。他感觉自己已经是个男人了，身上肩膀上的责任，已经让他长大了。只是，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孤单，那么的难过。

察绵素能体会他心中的感受，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襟，含着眼泪声道：“哥哥……”

明切回过头，看到妹妹体贴安慰的笑容，心中一暖。他还有亲人，还有要守护的人，所以，他不能颓丧，得振作起来。

明切扑掉察绵素头上的雪花，将妹妹搂在了怀里，抱得紧紧的，她还只有明切的胸口那么高。不知怎地，察绵素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明切的眼框也湿润了。

明切仰起头，任冰冷的雪飞进自己的眼睛里，对着上天发誓：我，明切，一定要强大起来，保护狼族，让草原上所有的部落都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