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凤舞六幻
凤舞六幻,一个在江湖流传近千年的神秘武功,这种武功由何人所创已无从考证,仿佛凭空而来,又飘然而去,令无数江湖中人为之苦苦追寻,上下求索。而凤舞六幻之所以名震江湖,就是因为它出招之时,可以瞬间划出六个分身,并且每一个分身都不是虚幻出来的,他们都拥有和本身一样的速度与武功。
快到极点的速度和不逊于江湖顶尖高手的武功,使得凤舞六幻拥有天下最完美的防守,在蛰伏之中等待着致命发出致命的一击。此时的纪染虽身处包围之中,却毫无慌乱之色,甚至连身影都未曾晃动过半分。一旁的卫凤也在用玩味的神情看着中间的纪染,仿佛只要对方露出破绽,她就可以瞬间发动致命也是最后的一击,可是,对面这个女子的耐心和沉稳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以至于她前所未有的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出手的机会。
“从没有人能逃过凤舞六幻的致命一击,是吗?”
纪染轻扬着头,淡然的出声问着卫凤。卫凤刚想承认,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叹一声,摇头苦笑道:
“不,曾经有两个人在凤舞六幻的全力攻击下,全身而退。其中一个只用了五成的功力,而另一个,让我近乎重伤不起。”
纪染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她缓缓的起身,双眸如水的望着卫凤似是随意的淡然问道:“不知阁下是否听说过乱世、镇魂两曲?”
卫凤微抱双臂,轻轻点了点头,对于残影之中仅次于司命的绝世高手,她又岂会不知这两个传说中无人敢闻的绝杀之曲。
乱世、镇魂本是一曲,皆由“兵仙”韩信所创。相传韩信弹镇魂定关中,奏乱世败项羽,正所谓,一曲始终,国破城崩,杀人千里,无人存留。后得留侯劝诫,深感此曲杀戮太重,有遗祸天下之患,遂一分为二,取名乱世、镇魂,以传后世。卫凤深知,纪染绝非逞口舌之能,以拖时间待援的无能之辈。她出身恨天神宫,一身武功尽得家传精髓,若非凤舞六幻罕有人敌,怕是此刻自己已然葬身于此。可是,乱世、镇魂两曲实在太过神秘,就是连司命大人也只是在秘史旧闻中略知一二,若是面前之人真的会弹奏那一曲断魂的乱世镇魂之曲,那该是何等的可怕?而恨天神宫又是何等的身不可测?
她暗暗的长舒了一口气,尽量保持沉稳的样子,同时也是极为好奇的出声询问道:
“难道姐姐会弹奏这传说千年的兵仙之曲?小妹虽然不喜音律,但也是略有涉猎,今日若是能得闻流传千年而不现世一次的兵仙古曲,实乃平生所幸,不知姐姐是否愿意满足小妹这个小小的愿望?”
卫凤的话,虽然极尽客气,但是其中饱含的杀意,锋芒毕显。
纪染也不恼怒,只是轻掀袍服,寂然落座于青砖上,缓缓的取下背负的古琴,神色漠然的问道:
“阁下当真要听这首绝杀之曲?须知镇魂锁长安,乱世殇垓下,绝非虚言妄语。”
卫凤自恃凤舞六幻冠绝天下,便是闻得这乱世镇魂也有保命之法,于是冷声回应着:
“小妹行走江湖近二十余年,所杀之人,数不胜数。今日,若是因为一曲之故,便落荒而逃,岂不为天下英雄所耻笑?又有何颜回见司命大人?这曲子,小妹听定了!”
纪染似是惋惜的看了看卫凤,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轻声叹息道:
“你要听,我也拦不得你,只是这延续千年的凤舞六幻怕是要就此失传,可怜,可悲,可叹。”
说完之后,不待卫凤反驳,便双手落下,轻揽起四根琴弦。随后用力一拨,四根琴弦如石落深水,激起千层浪花,继而单手轻捻,挑动宫商之调,转奏角羽之音。
这就是乱世的起手篇,也是乱世中最难弹的一段,这一段音色看似低缓无奇,却能摄人心神,是闻音者,不能动身,卫凤在琴声刚想起的那刻就感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而当她听到宫商之音想要离帐逃走时,却感觉自己和六个分身的无法移动,更令她惊讶的是,自己的内力竟然随着曲调的变化渐渐的减少,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抽空一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卫凤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纪染修长的纤纤玉指悄然的压弦拢音,刚才充斥在帐篷里的凄冷,绝望之气,随着手指的轻拢,慢慢消逝于无形。卫凤身上的压力也随着音符的减少,而慢慢的减轻着。她惊诧的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被抽空的内力竟然在转倏之间回到了自己的体内,仿佛做梦时的幻觉一般,似真似假。
不过,能摆脱那股极强的束缚总是好的,起码自己还有反抗的余地,不至于落个任人宰割的下场。想到这里,卫凤的一双美目不禁闪过一抹厉色,她紧盯着面前神色若然的纪染,双脚用力踏砖,以近乎闪电的速度,直奔纪染而去。
张轩夜曾经说过:“天下江湖,得轻功之精髓者,无出卫凤、颜跖左右。”
而残影的首领司命也极为自得的说过:“天下间,没有人能快过卫凤,在速度的领域,她就是绝对的王者。”
能被两个立场完全不同的绝世高手赞赏至此的人,绝非浪得虚名。她的速度,的确堪比闪电流光,眨眼之间,卫凤的身影已经距纪染不到一步之遥。
在数道的虚幻残影之中,依稀可以看到一抹寒光冷冷乍现。这才是卫凤最强,也是最直接的武器,一种以凤舞六幻做掩护的必杀之器—羽刀。这是一把附着在素白羽衣上的利刃,刀身狭长而锋锐,宛若残月孤星。
而之所以称它为必杀之器,也是因为在对战之时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凤舞六幻上,而潜意识的忽略了卫凤衣服上的羽刀,这就使得卫凤可以很从容的寻找对方的破绽,从而以自身快到极致的速度,发出致命的一击。就在寒光即将划过古琴,刺入纪染身体的那刻,卫凤十分惊奇的看到纪染那风华绝代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意,而这看似无邪的笑意,却让卫凤深深的感到恐惧。
就是这思虑犹豫的瞬间,纪染那原本紧扣琴弦的十指突然舒展开来,双手的中指和食指高挑着上中两弦,随后用力一捻,反手收拨。一股浩大荡然,无比凌厉的杀气借助着音符,直奔卫凤而去。卫凤也是不敢托大,匆忙之间,连移数步避开琴音,遂后又跃身凌空,以分光错影步变幻出凤舞六幻,严阵以待。正当卫凤落身黑暗之中时,纪染的手缓缓的撤下一只,她单手抚琴,以五指勾抹七弦,时而慢捻,时而轻拢,时而低沉,时而高昂。似如边军出塞,又恍若万军齐悲,正所谓音有五变,琴有万化,一变一世界,一化一轮回。
这就是乱世的破军篇,也是乱世镇魂曲中,杀伐最重的一阙。此阙取破军毁阵,斩将焚旗之意,故用琴者以单手演七弦,而七弦为七杀,每增一弦,则杀意便重一分,七弦过后,纵百万雄军,不复于世也。
此时此刻,随着声调的变化,黑暗中,卫凤无暇的玉手也在微微颤抖。虽然她还有战斗的能力,还有凤舞六幻和独步天下的分光错影步,可是在这无影无形,杀气四起的琴声之中,却没有半分用武之地。她轻轻的蹲下身子,在黑暗的掩盖下轻轻扬起冷艳的面庞。
鲜血,在黑暗中悄然滴落,仿佛漆黑的夜晚里划过一道浓重的火光,那么刺目,那么冰冷。她自嘲的苦笑着,仿佛腰间的伤痛已经消失,流淌的鲜血不再涌出。自从加入残影至今,她还是第一次伤的这么重,这么无路可退;卫凤,这个令她骄傲自豪的名字,在这个地方黯然失色。
其实,就在纪染反手拨琴的那一刹那,那股凌厉肃杀,避无可避的杀气就已经密布在她的周围。所以,即便她以分光错影步闪避开最致命的那一击,也还是没有逃过余音回荡的偷袭,她终究还是被那诡异的琴声伤到腰际,一时之间无法脱身逃走。
卫凤微微的闭着双眸,脸色凄然的暗叹道:
“纵然不是致命之伤,今日怕也是难逃一死。不过,能得闻兵仙的乱世,就是葬于此地,又有何憾呢?只是,这传承千年的凤舞六幻,竟亡于我手,真是无颜以对先辈的在天之灵!”
想到这里,卫凤似是无力的轻靠栏杆,仰望苍穹,纵横江湖二十年,生死之事,早就置诸脑后。
也许,命运注定她要在此静止轮回。
宿命,本就是她敌不过的沧海一瞬。
纪染在卫凤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经看到那染红的衣襟,她知道,没人能躲过乱世的最强一击,也绝没有人能在完整的破军中全身而退。卫凤能够坚持到现在,能够避开生死的那一击,就足以对的起她残影统领的身份,就足以让她这个恨天神女钦佩万分,人生得一知己,固所愿耳,但是,能得一良敌,亦是无憾之幸事。
纪染轻轻的勾住琴弦,止住悠然的琴声,轻轻的将琴放置在石砖上,起身撩起长袍,缓缓的向角落走去,她的脚步虽然很轻,但是在这寂静万分的中军大帐里,却是落地有声,动人心神。
卫凤的心,在琴声停下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紧张,她那微颤的双手,也随着纪染的脚步声而慢慢平缓,对于死亡,她有着一种格外的超脱。
也许,眼睛闭上的那刻,才是最狂放不羁的年华。
“你想杀她,我没意见,可是她这条命,不属于她自己!除了司命大人,谁都决定不了卫凤的生死,就是纪姑娘你,也不行。”
就在纪染距卫凤只有一步之遥时,一个身穿月白暗纹宽袖长摆,神情冰冷孤绝,清傲内敛的俊美男子肃立在他面前。淡蓝的双瞳,飘逸的黑发,再加上随风摆动的衣襟,仿佛高山奔流的涓涓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