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起名
第二章
起名
狗剩他娃算是命大,自从狗嘴里夺下了这个小命后,一直就生在了福窖里,吃香的,喝辣的,拉的也是香喷喷的,这娃还没有什么大小病。
他自小就被宠在爹妈的怀里,似乎“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路上怕跑了”,但他也有个爱好,就是爱狗,他家的大黄狗自从咬走了他后,他爷爷把它给捆在门口的大槐树上,用凉水给罐死了。据农村人讲,杀狗就得这样,如果你用别的办法杀了狗,狗去阴间告你的黑状。捆在树上吊住用凉水罐,狗死了就不会去阴间告状。这也算是想用这条狗的命换回狗剩的全命。
那条大黄狗的肉,足足让狗剩全家吃了多半年,但他们又从山里买回来了一条狼狗猎犬,起名就叫黑黑。狗剩自一岁起就爱和黑黑玩儿。黑黑也爱狗剩,原因是狗剩手中有好吃的,面包和肉块黑黑可以享受。
狗剩眼看就到八岁的孩子了,还在村口每天领上黑黑刨土坑,上山猎物,上树捉鸟,黑黑如同他的保镖一样,成天跟在他的身后,他走起路来大摇大摆,黑黑在后边也就摆起长长的尾巴,左瞅瞅右看看,看上去挺绅士的,但大人们还在操心他的上学问题。
村里有一所小学,是一所附中,既有小学,也有中学,这里的老师大部分是城里来的,有知识,有水平,有文化,教出来的学生大部分都考上了大学,最差的也能考一个中专什么的。
一天中午,狗剩他爹准备去地里干活,走在路上看见村头的刘满圆领着自家的小孩往刘家庄附中赶,说是给娃们去报名。狗剩他爹又折了回来,放下手中的锄头,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找到了正在疯玩的狗剩,并且喊着他回家,狗剩总觉得不对劲,平时他爹爹不是这样的,这回怎么了?
一听是让狗剩去上学,狗剩嘴巴翘的老高,一百个不愿意,一万个不乐意,似乎他的生活就是与黑黑有关,他就想和黑黑在一起。但小腿熬不过大腿,爹爹的话最终还是要听的,于是他还是服从了。
狗剩他爹领上狗剩来到学校报名,只见学校里老师们正在指挥报了名的学生打扫卫生,一个诺大的操场里孩子们如同炸了锅的马蜂一样,嗡嗡叫个不停。又如同鸟窝里戳了一扁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狗剩看到这些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他忘记了手里还牵着的黑黑,闹着他爹快给他报名,他要上学。
一年级的黄老师让狗剩他爹给狗剩填一个报名表,狗剩他爹大字不识一个,掏出口袋里的大前门香烟,递给黄老师说,你给随便填一个名吧,他小名叫狗剩,就填刘狗剩吧。
黄老师一脸的不悦,对狗剩他爹说:“我们这学校不能让狗上学吧,什么狗剩刘狗剩,你得给孩子叫个学名。”
狗剩他爹又掏出了一支烟,让黄老师抽烟,还对刘老师说:“你给起个名吧,我会感谢你的。”那黄老师不是省油的灯,他根本不干,就说:“你把孩子领回吧,我这会儿没功夫。”
说这话的功夫,他家的狗黑黑惹祸了,黑黑咬了一个二年级学生。这位学生正准备去学校操场垃圾坑倒垃圾时,黑黑却在那里的垃圾坑里用鼻子闻着什么,一会儿闻闻这,一会儿闻闻那。这位学生看见黑黑还以为是一只黑狼呢,早吓得屁滚尿流,竟然喊起来。
“快来啊,这里一只大黑狼。”听到叫喊声的黑黑以为是这位小孩赶它,不让他闻这闻那,竟像离弦之箭一样朝这位同学冲了过来,那位同学吓懵了,撒腿就跑,可他越跑,那黑黑追得越紧,追上他时,他也蹲了下去,黑黑又一会儿闻闻他的头,一会儿闻闻他的脚,他那里知道那狗是不咬人的,可这位小孩还以为他已经没头没脚了。同学们和老师赶到时,那黑黑也跑掉了。
狗剩忙拉起那位吓懵的小孩,给人家陪礼道谦。可老师不愿意了,校长也赶来了,孩子家长也赶来了。于是狗剩他爹领上人家的小孩去村里的卫生所去看病,那医生随便看了看,给孩子打了一针狂犬疫苗,就让大人领上小孩回家了。
狗剩他爹闷闷不乐的领着狗剩回到了家里,狗剩他爹把狗剩叫了过来,给他吓了死命令,不准他再领那条狗了,同时问狗剩,看他是要狗,还是要上学,最好是让黑黑在家里守家。可狗剩他爹操心的是狗剩还没有报上名呢,怎么办?狗剩他娘看见狗剩他爹耷拉着个脑袋,就对狗剩他爹出主意说:“干脆你去村口的商店打一壶酒来,我准备几个菜,晚上把校长和黄老师请来,说说不就成了。”
狗剩他爹先到学校里走了一趟,掏出他口袋里的大前门香烟,给校长给了一支,说:“校长你看咱家那狗,不是娃不省事,给你们添麻烦了,晚上咱们随便坐坐,在一起聊聊,把这事给说明白了,要不,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不好看。”
校长满口答应。于是狗剩他爹又来到黄老师办公室请了黄老师,让他和校长一起晚上去他家“赴宴”。
狗剩他爹才去到村口的商店打一壶酒,酒并不是什么好酒,叫什么伏羲酒,但名好听,而且这里人都喝这种酒,况且这酒喝了不醉人,也不上头。等狗剩他爹爹打了酒,提上那酒高兴的大笑不止,口里还唱起了秦腔,只听他唱到“园门外来了佘太君”。他心里想今晚,我可以一箭双雕,既把狗咬人的事摆平,又能让他两个文化人给他家的娃娃起个学名,好让他去上学。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校长和黄老师已经来到了狗剩家,这时的狗剩他娘已经准备好了四个凉菜和四个热菜,狗剩他爹这会儿正忙着在堂屋里给两位文化人递烟倒茶呢。把他们俩招呼到土坑上,不过这土坑打扫的也干净,软棉棉的被子铺在上面,可以挡一阵秋天的凉意,还是一种享受。
狗剩他爹陪着两位文化人在土坑上吃菜喝酒,狗剩在坑角上瞅着他们喝酒划拳。狗剩他娘的饭菜做的还真可以,两位文化人一个劲的夸奖。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说着白天发生的事,有了这顿饭菜和酒,一切不愉快的事都放到了脑后,似乎没有发生似的。待他们有几分醉意时,狗剩他娘就说话了,让狗剩他爹找来了笔墨纸砚,对两位文化人说,“你看我家狗剩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没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你们俩都是咱乡里的大文化人,给我家狗剩起个名吧,狗剩也感谢你们一辈子,我们也会感谢你俩的。”
黄老师先开口了,那简单,我最喜欢给人家娃娃起名字,说着的时候已经在纸上写下了“刘喜平”二字。狗剩他爹虽说不识字,但也知道这刘喜平的份量,心里乐滋滋的,心里想,这娃,既有喜气,也平平安安。
校长也称赞黄老师的名字起的好,黄老师又解释道:“喜平者,喜事连连,平平安安也。”
狗剩他爹赶紧又掏出了十元钱给了黄老师,说这是起名钱,黄老师接了钱,摸了摸嘴,邀校长一同回学校,狗剩他爹把两位客人送出门外,就进屋了。可校长和黄老师刚出了狗剩家,被秋风一吹,有点醉意,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学校里走,可谁知黑黑早在门口等待他们俩了,从黑处窜了出来,一下子咬住了黄老师的裤腿。只听黄老师赶紧喊:“喜平喜平,快来,你家黑狗咬老师了。”
狗剩他爹笑着跑了出来,还说,“那是黑黑和你亲热呢,黑黑见你给狗剩起了个好名,黄老师撩起裤腿,只是裤子有一个狗咬的湿印。”
经过狗剩他爹这一番说教,他们就离开了狗剩家,很快他们就消失在夜色之中,漆黑一团的夜晚根本看不出路上还走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