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前尘往事成追忆
媱妃的名字很好听,芜裳媱。一个温柔似水,静默如柳的女子。只是这样一个女子,却被这么高大的宫墙所囚困,虽受尽万千宠爱,亦被妃嫔当做眼中钉,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我十二岁便进了宫,伺候过很多妃嫔。十四岁时被尚宫调到了璟月宫,伺候那令宫人提之羡煞的宠妃,媱妃。当时媱妃已经有了年满四岁的三皇子,整个**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风光无限的她成了一个传奇.。
初见时,她那倾世的容颜震撼了我许久,她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吞吞吐吐半天。其实作为下人的我,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伺候的主子,高兴时叫好听点儿,不高兴,随便叫什么都行。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难处,她说,以后你就叫芜禾,和我同姓。
我当时激动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对我那么好。第一次有人把自己当一个人对待。我行了一个大礼,双眼已经模糊,恍惚中只觉一双娇弱的玉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我…我记住了。我叫芜禾。
原来传说中的媱妃,并非那种恃宠而骄的女子,而是那么的温柔可人,后来的生活中,我全心全意的伺候媱妃娘娘,照顾小皇子,一切都很美好。我终于知道,在皇宫里也可以找到一个世外桃源。璟月宫里,与世无争的生活令人羡慕。就像媱妃娘娘所弹奏的曲子,让人不得不感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还有,那绝世好琴:流殇琴
媱妃娘娘待我很好,就像亲妹妹一样。在璟月宫这座皇帝为她建设的宫殿中。总有欢声笑语。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平静的生活总是在岁月中悄悄溜走,**终究是**,女人永远的战场。
那天,三皇子生病了,我守在靜轩宫打理好一切,等三皇子好了以后才回璟月宫。推开沉重的宫门,第一次感觉到这宫门竟有千斤重,宫里似乎没有以前那般热闹,静的出奇。我不由心慌,加快脚步,踏进正殿看见满屋子的人,皇上、沫贵妃、云昭仪、傅昭容…还有跪在正殿中央的媱妃娘娘,我慌乱的冲了进来,让原本眼神涣散的媱妃,担心的看着我,我连忙向各位主子行礼,跪在媱妃娘娘身边,我的心反而静了下来。我静静的看着一屋子妃嫔和一脸怒气的皇上,心里下定决心,不管怎样我都要保护好媱妃娘娘。
沫贵妃的眼神,徘徊在我和媱妃娘娘之间,眼神里充满算计。许久她开口了“皇上臣妾认为媱妃妹妹为人善良,定不会下药害淑妃妹妹小产,会不会是媱妃妹妹身边的人干的呢?皇上请明查”
闻言,皇上的眼神在我和媱妃娘娘之间飘浮不定,从媱妃娘娘担忧的眼神中,我知道,这一次我和媱妃娘娘逃不掉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娘娘你对我的恩情,我都记得。
“皇上是奴婢下的毒”我发现,这一刻我有着前所未有的平静,或许人都是这样吧!生死都能置身事外,还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不,皇上,是我下的毒,淑妃是我害的”媱妃娘娘乞求着皇上,我知道她为我好。但是,今日的局势,容不得她对我这么好。
我一遍一遍的把罪行往自己身上揽,直到皇上的一句话,打破了我的计划,也彻底粉碎了媱妃娘娘的希望。我知道她不想我将这虚有的罪名承担,但同时她又抱着皇上会相信她的希望,因为她不能像以前那般洒脱,因为她还有三皇子…
皇上盯着媱妃娘娘许久眼里的阴郁渐渐浓了起来“媱儿,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下毒的手法,只怕世间没有人比得上吧!什么时候你也变成这样了呢?是朕太宠爱你了吧!那是我的亲骨肉,你也下得了手”
我跪着走到皇上身边用一双颤抖不止的手扯着皇上的衣角“皇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媱妃娘娘不会这样的。你要相信她啊!”
“够了,芜禾!你别说。臣妾…认罪”媱妃苦苦一笑,眼里尽是讽刺。从前的海誓山盟,全都化作虚有…
我不解的看着她,许久没有回过神。为什么她可以辩解,却放弃了呢?许多年后,我才明白,她在这**中唯一有的,便是皇上对她的爱和信任,而这仅有的爱和信任,都没有了。她,也就注定在这女人的战场上,输得什么都没有,包括生命。
一个月后,媱妃娘娘被赐死。一盅毒酒,了结了这一个传奇的红颜。三皇子被从议储中踢出,贬为忠贞王,而我也被遣它宫。
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还是可以回到璟月宫,守护那个让我刻骨铭心的主子。
舞云冉静静的听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细细的讲述着埋藏在她心中的往事,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一缕芳魂何处归?那么...自己呢?眼神渐渐迷离的看向远方。
凤熙年十二月二十五,泽王潇冥弦登基为帝,国号曦。凤熙国开始进入盛世,后人称之为曦泽盛世。
上陵宫,潇冥弦徘徊在门前许久,终于提步走了进去。
潇祀越闻声抬起头,原本三十岁的面容苍老了许多,一双眼睛凹陷了下去。见到来人原本期待的眼神顿时黯淡了许多“是你”
“皇兄似乎很不想见到我”潇冥弦轻轻叹气
“说吧!你想怎样”潇祀越并不愿意多说,直接的问道
“你知道吗?你的母妃欠我很多”潇冥弦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深远
“我知道,所以我不恨你”潇祀越呆滞了一会儿。
潇冥弦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承认,身体微微一怔“你知道?”
“父皇临终前,嘴里一直念叨着:“媱儿,对不起”。潇祀越想着当初自己听到后,四处打听有关媱妃的事,才知道,自己的母妃沫贵妃一手造成了父皇的遗憾。也害得这个皇弟自幼丧母,贬至漓城
“皇兄,你走吧!带上皇嫂,走的越远越好。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潇祀越这个人”潇冥弦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从前他们多好…
潇祀越但笑不语,眼睁睁的看着,从前和自己玩的那般好的皇弟呆呆的走出上陵宫…眼神释然中夹杂着坚定,自己该把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了,该把欠他的都还了………
凤熙国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六,先帝景帝潇祀越,火烧上陵宫**而死。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照亮了整个凤临城,三天后天降小雨,火灭。雨水淅淅沥沥的将这一代君王送入了历史的长河。曦帝下旨,以帝王之礼,厚葬皇陵之中。
倾月苑,茹月柔呆呆的坐在窗前,看着屋子外飘飘洒洒的雨水,心里仍旧回应那一句句,他死了…
“娘娘,天气凉了,加件衣服吧!”大宫女秋慕贴心的将一件白狐裘,为坐在窗前的茹月柔披上。
“秋慕,你先下去吧!………把流殇琴给我取来”茹月柔挥挥手,又想起那把琴。
‘奴婢遵命‘秋慕恭敬的退下,不出一会儿,将一把琴抱了进来,放置在香案上,似乎明白茹月柔的习惯,悄声退下。
茹月柔缓缓走到琴边,用那纤细的双玉手轻轻抚了抚琴,琴,跟了她十五年。是媱妃娘娘临终前命人送给自己的,琴身镶着七颗蓝蝴蝶玉石,栩栩如生,手尖微触,又恐怕惊扰了蝶儿。它有一个好听,又伤感的名字:玉流殇.茹月柔想着以前,祀越最喜欢听她弹琴了,可是如今…如今那个懂自己琴音的人,却天人永隔
伤神间,在琴前坐下,双手轻抚,婉转的曲子从手中溢出,只是曲子里流露出的悲伤,揭示着女子的伤痛。
许久,屋子里的琴声嘎然而止,茹月柔趴在琴上面,双眼模糊的回想着从前的点点滴滴,嘴角扯出苦涩的笑容,祀越,你以为你走了,柔儿会好好活下去吗?你以为这样的补偿,会是柔儿想要的吗?不!你还记得曾经我说过的那句话吗?生不离,死不弃。
茹月柔撑着油纸伞,一个人往后院梅花林走去,梅花林里的梅花经雨水洗濯后,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身在其中,又仿佛坠入仙境。
茹月柔选了那棵曾经最喜欢的梅花树,站在树下,手指轻轻抚摸树干,树老了,人散了。苦涩的看着枝头盛开正艳的梅花,顺着树干坐在那受大树庇护并未遭雨水浸湿的地面上,远远的看着漫天随风飞舞的梅花,释然一笑,从衣袖里拿出早早便为自己准备好的毒药,一瓶名为“相思引”的剧毒,昂首,只觉得有一股清凉从喉间滑过……回想起从前,自己爱过,恨过,而如今爱恨皆为浮云,都将被风吹散……双眼静静的看着这朦胧的烟雨中,似乎站着那个自己倾尽一生生死相随的人,幸福一笑,祀越,等我,我来了………
凤熙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九,先帝宠妃茹妃逝世,曦帝按皇后的礼仪厚葬茹妃,与先帝景帝合葬皇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