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后宫事,前朝患(二)
国本未稳,朝纲未定。立后之事刻不容缓;对于刚刚经历改朝换代的宫国,是经不起一点风浪的。
廷政殿,八个身着御前带刀侍卫官服的英武男子笔直地站在南宫倾面前,腰挎捕风刀。
“朕初登帝位就被坊间说得是名不正要不顺;今日把你们都找来,就是为了说说这立后之事。你们有何见解,不妨直说。”南宫倾慵懒地横躺在龙椅上,无拘无束。
“主公您的家事,我们这些当属下的可是插不了手。”风添嘟哝道,被一旁稳重有成的风添用肘弯抵了抵,“我说的是没错!”
“你们是朕的兄弟,朕找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的看法。”南宫倾眯着眼,心中千杂百态——这八人与他皆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信任“风”,自然也信任他们。
“那我就替他们说了吧。”风邦回首向众人点了点头,众人也心领神会。
“现今宫中人云亦云立后人选有二。第一位是您的王妃云瑾墨,按祖例来说登上后位乃是名正言顺;若主公您属意第二位叶霜皇妃的话,属下多说一句:‘请主公三思。’”敬意了然,其实他也是悬着心对着南宫倾进言的。
“朕知道了。”南宫倾长叹一声,“朕欠她,是该补偿她的。”
“一切还请主公亲自定夺。”众人齐声道。
一命抵一命,一情还一情。
早朝,立后一事即定。
“朕刚刚登基,立后一事是缓不得的,今日众卿就不妨直言,朕也好与你们商讨一二。”众大臣面面相觑,都成了哑巴。
深宫禁闱传开了,坊间便少不了添油加醋;这帮大臣皆是不敢明查暗访到皇帝的脑袋上,只好传的更加神乎其神。
“怎么?前两日你们的猖狂劲去哪了?都成哑巴了?”他们自是不敢先于权倾朝野的叶伊先说的。
“老臣认为皇上应该遵循祖制,立王后为妃。”叶伊恭敬道,“请皇上三思。”
“如此甚好;礼部尚书。”南宫倾眯着眼却在看叶伊。
“臣在。”礼部尚书的声音有些颤抖。
“替朕择几个吉日,回头再向朕禀报;还有大婚的相关事宜必须要操办好。马虎不得。”皇帝的大婚当然马虎不得,一不小心便是脑袋落地。
“退朝。”南宫倾皱着眉背身走了下去。
他还是琢磨不透老狐狸的心思。
批完了奏折,他便去了凤霜宫——终究还是要当面问问她的。
“皇上为什么不封主子您为皇后呢?您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啊!”木净似是心有不甘地抱怨道。
他止住了脚步。
“皇上的心思我们怎会明白?”叶霜淡淡地把话锋带过,“先下去罢。我要一个人好好待一会儿。”
“主子!”木汐和木婉也过来附声道,“主子,木净她说的可没错啊!皇上立了云瑾墨为后可是委屈了您呐,奴婢们都知道您心里苦……”
“你们这几个婢子懂什么,都给本宫下去!”她怒了,却是为了她们几个好——为防隔墙有耳。
木汐几人退出去之时撞见南宫倾,失了方寸。
此刻她们才明白自己给主子添了祸端。
“朕,委屈了你?”叶霜闻声讶异回首,“那几个婢子尽给我添乱。”
南宫倾冷冷地抬起了她的下巴,“回答我。”
“臣妾哪敢揣摩圣意?臣妾伴君,自然是明白君的喜怒无常的。”她应的平淡,应的悠闲。
“你气了朕。”他倏然放开手,背在了身后,“臣妾不敢。”
“霜儿,若是我告诉你,你爹都不要你要这份名利,你信吗?”双眼对视,他的眸显得通澈透明。
“我信。”她说的斩定截铁,“倾,你知道我要什么。”
她要的是名分而不是名利,她羡慕云瑾墨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得名正言顺,而她却是暗无天日;她羡慕云瑾墨从今往后能够在宫宴堂堂正正地坐在他身旁母仪天下,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无奈,她恨她的养父,恨她的爹——他们都是让名利欲望熏了心红了眼,最终却是误了她。
“霜儿,我明白。但是国本未稳,我不能力排众议;权利未握,我不能让你名正言顺,都是我的错。”他的心忐忑了起来——他忘了他夺位的真正意义,“苦了你。”
“我不苦。”她多么希望南宫倾的心完完全全属于她,而他也是真的犯难,因为天下他无法封她为后。
但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勾心斗角,争名夺利,为了他,她必须这么做。
她多么希望,在以后的每一日,待他处理完了政事,他就能就这么安安静静陪在她身边。
一直到老。
名利二字早在她的眼前成了过往云烟。
“主子,听大太监身边的小太监说,皇上在朝上宣布准备立您为后呢。”小映子正在擦青花瓷,说的是兴高采烈。
“嗯。”小映子停了下来转身看了看一脸淡漠的云瑾墨,低下头叹了口气,又继续擦着花瓶。
“主子,咱好久都没出去了,要不出去转转?”珺宁又牵起了话头,“是呀,您要不出去透透气?”
“不去了。”她仍旧一脸淡漠。
众人只当她是恨极了南宫倾,还没有原谅的意思就索性识趣的闭上了嘴。
鸦雀无声,万籁俱寂,一片冷然。
她所想,她感于他的仁慈。
她所想,其实她不要他还,因为她始终觉得云令城欠的他太深,连云令城和苏忆的命都还不起的仇,必须由她来还。
她对不起叶霜,也对不起两小无猜的他们。
晚膳用完,从凤霜宫出来途经玮凌殿,他想起了云瑾墨,便决定进去看看。
“皇上万福金安。”小映子打了一个千儿,“都下去罢。”他冷冷吩咐道。
“皇上……”刚刚用完膳的她坐着发呆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才知道他来了。
朝思暮想的他现在站她面前,为何她连点该有的喜悦都没有?
难道这便是爱恨交织的报应?
“皇上。”她唤得冷漠疏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故意这般言语。
“宫中消息一向是灵通的,你应该是知道了吧……”南宫倾刻意变得小心翼翼。
“臣妾谢圣上美意。”南宫倾皱着眉不满地看着满嘴客套话的云瑾墨,“美意?朕要的不是这句!”
“朕过来是想问问你,你看看这几个吉日你觉着哪个合适?”他从袖口里掏出了礼部派人送来的名册,给了看。
但她没接,“全由皇上定夺。”
“你到底是有好恨朕?”他气极将名册扔在了地上,“听她们说,这几日你用膳之时都是吃那么一点,也不出宫门一步……我也不知,你到底是有多恨我?”
“恨久了便不想恨了。”恨着多好,恨着证明心上有对方,恨着总会有爱的那一天。
但,不恨便是麻木。
“朕把这张脸给你!你若是还不解气,朕就把命给你!”他怔在原地——送命给她?
“臣妾有些乏了,有些事还是劳烦皇上明日……”话还未说完,就被生生堵回了肚子里。
唇舌交缠,爱恨交杂;她,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将所有情绪都诉诸在这个绵长的吻当中,他恨她不明他的心意——歉疚的心意。
“皇上,勿要自欺欺人。”她淡淡地看向一脸讶异的他,“请皇上自便。”
他也只是带着丝丝疑惑扬长而去。
她多想,仇不报了,只愿他不再来纠缠她,把她的心还给她就好。
不奢求,她还有什么资格奢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