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容颜毁,形神灭(二)
叶霜冷视着这些隐藏好的弓箭手、铁弩手,苦涩的意味泛于心上。
南宫溱是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了?那他呢?万一他是单枪匹马的来赴约,那此刻他的前方不就是万丈深渊了么?
她兀自笑了笑,自己其实想多了,与南宫倾相隔太久,差点忘了他是不打无准备之仗的精明之人。
剑拔弩张之势非但未减,局势却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既然你不守诺,那就别怪朕也违了金口玉言!”他拍掌三下,只见事先藏好的弓箭手和铁弩手都现出了半个身子,手中的弓或弩都直指身着蟒袍玉带,面若冠玉的英武男子。
“嗯,不错,看来这些年,你还是学到了许多,费了不少心力吧?”南宫倾悠闲地笑着,“万箭穿心,其实这个死法也不错;可惜,我是无福消受了!”
只见一直藏于马车中的风布泞揭帘而出,拉下了信号弹。
“开宫门!”只见一众禁卫军齐齐地从宫门外走了进来。
今日,宫外没了人烟,没了喧嚣。
因为他早早地就吩咐了下去:要想保命的,就紧闭自家房门。
城中早没了人影,若不是处在安居乐业之中,便是一片人走茶凉的萧索凄景。
“劳烦皇兄了,为了除我,竟调动了所有守卫京城的禁卫军。不过……”他故意延长了言语,“这里的各位大多怕都是有家室的吧?可舍得拿命来拼?”
一听到这句话,禁卫军的众兵士们都窃窃私语起来,有些怯懦的,还露出了慌乱之色。
“你们莫要听晋王危言耸听!朕能保你们!”说罢他便从袖中拿出了一面金牌,上面赫然地刻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厉”字。
“南宫溱,你是要誓死对抗到底么?”他赌不起!若此刻只有他一人,他定能冲出重围。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他是疏忽大意了!他忘了,狗急还能跳墙、兔子急了还能咬人,还有……这个天性懦弱、秉承悬壶济世医者仁心的皇兄,也会有以命相拼的时候。
但……他的身旁还有许多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患难兄弟,他不能弃他们于不顾,他要拼、要赌!
南宫倾趁南宫溱恍惚了一下,转身如箭般疾速冲入马车,点开了云瑾墨的昏睡穴。
“南宫倾,你把瑾墨放了!”南宫溱恨自己一时大意放松了警惕给了南宫倾可趁之机。
“我……怎么在这?”云瑾墨揉了揉腥松的睡眼,“这……”
她低头瞧了瞧横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又努力地用余光瞥了瞥威胁之人。
其实不用瞥也知道,站在对面的是南宫溱,站在她身后的,不出意外,便是南宫倾了。
“你若不退兵,不交出禅让书,我就毁了她!”南宫倾恶狠狠地对着南宫溱说道。
南宫溱不言,面色平淡。
南宫倾竟想毁了她……不,这不是意料之外,有让她去勾引南宫溱之先例,就会有利用她再夺了南宫溱皇位之后事。
她早该想到这些,但她被温润如玉的他蒙了眼,被刻骨的仇恨蒙了心,以至于让她无法保全自己。
凌厉的一刀刺进她的脸庞,冰冷的血液顺流而下,她迎风而冷笑。
笑的冰冷,笑的刺骨,笑的绝望。
“皇兄,您还不打算退兵吗?”在众人的注视下,南宫倾又加深了力道,刺得更深;而对面的南宫溱面色如常,嘴角还带着弯弯浅笑,“退兵!”
“皇上,万万不可啊!”随着禁卫军统领沉痛地跪下恳求,众禁卫军兵士亦跟着跪了下来;声声恳求声回荡在玄武门之内。
“朕说退兵就退兵!你们难道敢忤逆朕?”禁卫军统领见局势无法扭转,只是痴痴地跪在地上,内心一厢情愿地殷切希望局势能够缓和些,能够保住他的小命。
南宫溱将握在手里的虎符和禅让书都扔在了地上,“把瑾墨放了。虎符和禅让书是你的了。”
“皇兄,早这样多好,可惜……”南宫倾把带血的匕首扔在了地上,将身旁的云瑾墨拥的更紧了些,“对不住了皇兄,既然你先毁约,我这个臣弟,也要跟着你的脚步了。”
他也要南宫溱尝尝失去至爱的痛不欲生!
“南宫倾,把瑾墨放了!别以为朕杀不了你!”他死命地抓住了南宫倾的衣领,却没想到这时会有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他的臂弯上。
“溱……”她虚弱地开口道,“从答应他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终有一天我会步入万劫不复之地,必要付出代价,但我没想到,这劫会来的那么快。”她轻咳了两声,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微皱着眉又继续说道,“我欠了你,但我觉得我欠的他更深,我不想跟着你,整日活在愧疚之下。”
原谅我,欠你的只有下辈子来还。
这一世,就算要渡过千难万险,她也要他知道她的心意。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我放手。”他是心甘情愿地放手。
何为强求?何为心甘情愿?其实他一点都不懂,虽说深宫是非难测,他亦一心想要她脱离宫闱,若这是她的真正所想,他便成全,在她的身后保她周全。
既然由他结下了果,就由他解开这因吧。
一旁的南宫倾神色变得复杂,故作镇定道:“邦、晴弄,把东西收好。”
“对不起。”怀中的她没了声息。
一直呆在城楼上的叶霜看得是五味陈杂,她所预想的一切意料之中却都变成了意料之外。
她所想要的云瑾墨死,但云瑾墨却只被南宫倾毁了容,这样却让她更加为难了……
“该死!”她低低咒骂道;她高估了南宫溱手下的那帮禁卫军,低估了云瑾墨在南宫倾心中的分量。
一切都变得难以捉摸。
三天三夜,高烧不退。
守着她的只有随着跟她来宫里的珺宁和珺希,还有南宫倾新赏的两个小宫女澈华、澈竹,小太监小映子。
人都齐了,独独没了他。
从珺宁她们几个口中,云瑾墨知晓了一些,南宫倾一直在忙前朝事。
所以才不会在她身边。
脸上的伤已经结了痂,因伤口太深,疤有些狰狞,就算用胭脂盖了,还是如初模样。
不过这些她都不会在意。
爱恨交织重,宫闱铅华深,一入宫门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