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妙计生,却生变(二)
一路上北辰适都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所以他仅用了五天时间便回了辰国去。
进梧华宫之时,满身风尘味的北辰适正瞧见墨汐在悠然自得地品着茶,“皇儿回来了?倒是比我预料中快了几天。”
“母后,儿子回来了。”北辰适朝墨汐拜了拜,起身理了理着在身上的玄色玉袍。
“皇儿怎么就两手空空的回来了?”墨汐放下了那盏茶,神色变得不大淡然。
“儿子只是与应卿话了话家常便罢,另带回了一个消息。”他勉强振作神思,少了几分艾艾。
“你与应卿私底下虽是兄弟,但你们同为一国国主,在政事上应该互相帮衬着点……”墨汐瞧着北辰适的神色不对,又稍缓和了下口气:“皇儿倒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说来与哀家听听?”
“应卿说,他小时微服去宫国之时,曾看见过一个腰带半块鸾凤玉佩的小女孩,几经辗转,于近日内才找到这个小女孩,且得知她已是宫国晋王妃……”
“能证实么?”墨汐怀着殷切的希望道。
“应卿也只是画了玉佩的图样于我看,从图样上看倒是能与儿子身上的配成一对。他已是多年未见那小女孩,记忆已是有些模糊,近日又因政事繁忙尚未去查探。儿子此番便是要亲自前去。”墨汐恳切地点了点头,“可做了什么打算?”
“儿子想托皇叔先暂且先代为处理政务;处理好一切之后便到华国与应卿一起会合前去。”
“嗯,也好。若那小女孩是你妹妹,便将她带回来让哀家好好瞧瞧模样儿。若不是……”言语至此,又多了几分失意,“若不是,勿要耽搁了,早些回来。”
“儿子明白。”略显疲累的神色让墨汐动容,“母后不留你用午膳了,快些回琅煌殿休息吧。”
“儿子谢母后美意。”北辰适恭敬地拜了两拜退了出去。
墨汐长叹,满怀悔恨——若她当初肯一直得过且过,还会是这副光景么?
她的思绪已不在……
当年先国主还在世之时,特别宠爱她,但因她的家世普通,如花美貌的她也只能级级晋升,是没有“越级晋升”之说的。
她为妃之时,同在妃位的丽妃、华妃忌妒之心渐盛,欺她心善、人微言轻,让她暗箭难防。
皇子适尚在襁褓之时,她便遭遇无数陷害——下毒、扎小人等等阴险行径都加诸在她的身上。
这些她都能忍得。但是……
在北辰适六岁那年,正是花香鸟语之时,由小厮陪同出外骑马的北辰适意外坠马,性命垂危。
她的思绪一下中断,深深地为这不堪过往叹了口气。
先国主并没有调查此事,她也没有无理取闹,只是派了心腹暗地里调查了一番。
她对着心腹调查的结果呒然了半日也未从震惊中缓过来。
北辰适坠马不是意外,马匹受惊亦不是意外。
这怎会是“意外”呢?
北辰适七岁那年,受先国主的格外倚重:授封亲王,开府封牙。
她怀着公主墨,硬撑着在中政宫前跪了一天一夜,先国主实在是拗不过她,勉强允诺她暂不封皇子适为亲王,但许下“待皇子适行弱冠之礼后,掌三军一半兵权”的承诺。
她冷汗涔涔、犹如芒刺在背地应了这个如泰山重的承诺。
“兵权之诺”震动了朝野内外,引起了朝野一片哗然;丽妃等人忌妒心愈发深重、眼红她一身荣华,“母凭子贵”的她陷入重重危机。
处于分娩之期的她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将她肚中孩儿悄悄送出宫去,交给娘家的姐姐代为抚养;她能保的了荣宠一身的北辰适的命,却没有把握保的了这个尚在娘胎里的小生命。
于是便有了“李代桃僵”之计——她生的是个死婴;后来也就有了“丽妃下毒”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但深在宫中的她因为消息不灵通的缘故,方在半月后才知晓“墨家惨遭杀手灭门,而墨家唯一女婴不知所踪”一事。
她恨,悔恨千番方才醒悟这一切都是不愿处于处处被动的自己所造成的。
她也没有太过苛求先国主查明这一切,因为她已经能估摸着罪魁祸首是谁了。
思绪飘回,往日之事她已不想再提起。
不过是四十风华的她,一国太后,也有这般不稳重的时候。
她期盼着,不久以后,是两个人站在她的面前;而不是一个人;她还能享享奢望已久的天伦之乐。
离约定之期还有几日,南宫倾特地挑了个吉日进宫去。
“皇上,晋王爷求见。”余溪明唯诺道。
“宣。”他头也不抬地又添了句,“让所有人都下去。”
“是。”余溪明会意地应道,又转头去赶那些尚稚嫩的宫女太监,“小兔崽子们,都给我麻利点!”
“奴才见过晋王爷。”南宫倾并没有搭理余溪明的行礼,径自进了殿去。
余溪明哀叹一声,不长,亦不短。
“倾,过几日便是‘约定之期’,这时来做什么?”他的声音清冷,话语里的亲称也没添多少感情于此。
“来看望看望皇兄您。”南宫倾负手在后,气定神闲地道,“想不到最后几日皇兄倒是勤于政事,实属难得。”
南宫倾站得离案桌较远,并没有看清他在写些什么。
南宫溱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几经修改后的阵势分布图。
“劳烦皇弟太久,为兄也亲自过过手。”
“一向秉承‘悬壶济世’的皇兄也会过问政事?直到火烧眉毛了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么?”他的激烈言辞也没有激怒南宫溱。
“我本是无意坐这皇位的。”南宫溱缓缓抬头,长吁了一口气。
“无意?无意你会听那云老头的话?无意你会横刀夺爱娶我妻?无意你会将我踩在脚下登上皇位?对,这些都是无意!不过是巧合罢了!”薄唇微抿,似乎是在酝酿些什么。
站在殿外的余溪明听到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又似是平淡地问左右守门的御前侍卫:“你们可是听到什么了?”
“回公公,没有。”两人皆有默契地齐齐答道。
“那就好。都把嘴巴给我闭紧点!”两人皆鄙夷地望了这个颐指气使的大太监一眼。
“你冷静些,这个皇位你要,我便给你;这些年我也没有动叶霜,你大可放心。你亦不用拿瑾墨相要挟于我。”他说的殷切,但在南宫倾看来尽是虚伪之态。
“我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皇兄你说呢?”气氛冷得渗人,冷得逼人。
“余溪明,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南宫溱一转话锋,故意避开了南宫倾。
“回皇上,是午时一刻了。”余溪明也没敢多说——他一个小小的大太监怎敢劝解?
他轻轻地拉上殿门,又老实地守在外面倾听接下来的狂风暴雨,“有些迟了,皇弟不如陪朕一起用膳罢。”
“臣弟的府中还有些要事处理,就只能浪费了皇兄美意了。”南宫倾躬身一功,“臣弟先告退了。”
余溪明毕竟是宫里的老油条了,面对这些亲王大臣他还是面不改色,“记住,今天的事别张扬出去,否则就别怪本王让你们一个个真正地给我好好保守秘密!”
死人才能真正的保守秘密。
他轻轻叹道,他这个狗腿子是注定要一生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了。
“兔崽子们!听清楚了!这事传出去,不止我掉脑袋!你们一个二个都要陪葬!”
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