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下棋局变作谜
[呵呵,你说什么?他在保护我?]叶承蔚刚刚抬起头来,还未出声。身后叶释宇阴飘飘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朕是全天下的王,朕便是这世间的万岁,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所有人皆是朕的子民,他们都应当保护我,这是他们的责任。除了他。]叶释宇大声对着杜黎玄吼道。
紧接着目光一转,落到了叶承蔚的身上。[叶承蔚,除了你这个逆子。全天下人都可以保护我,就你不行。哈哈,叶承蔚,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你过来啊!你只要靠近我,我定会拔你的皮,喝你的血。将你的骨头一根一根的敲碎掉。]
叶释宇站在城墙上疯狂的咆哮着。他那近乎凶魔的嚎叫,惨烈的环绕在深空之上,成了所有人挥之不去的梦魇。
站在一旁调养生气的左凌莫皱了皱眉。此人不除,天下何德以心安。
父子之间的血脉亲情,那眼眸中呈现的仿佛是另一个自己的影子。古来今往,生命传承,六道轮回。其间究竟要经历怎样的波折与磨难,才能将一对父子的关系恶化到似同水火,视对方为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浓郁得看不见光的阴影,翻滚涌动,无法消散。
[婓洛神。]九天之下,日光之中,苍野之上。一名黑衣男子昂着头,眼光沉沉浅浅,穿过了临天皇城,越过了那张愤恨衰老的脸庞,不知飘向了何处。[你笑靥如花之间,不动声色的击垮了大叶王朝,还毁掉了两个男人的一生。可是我时到如今,为何对你,依旧是提不起一丝恨意?]
情这一字,盘古造世,女娲补天以来。毁人无数,伤人不倦。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良人佳闺,还未曾做出什么丰功伟绩,百世流芳。便败在这一字之下,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如石沉大海,惊不起一丝涟漪。
它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它是睡梦里索绕在你心头的柔情,它也是雨后晨曦里栀子花上的那一抹清香。你无法预知你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碰到它。你也无法得知它会以什么身份,什么表情出现在你的身边。
你能做得只有心若坚石,或者沉醉其中。
若是时光逆转,长河倒流。我还会不会选择爱上你呢?
叶承蔚稍稍的回了回头,他看着城墙上那个因为用力撕骂以至于气喘吁吁的皇袍加身的老人,酒池肉林掏空了他的身子,使他连咒骂一个人也需要休息许久。他曾经也是那么丰神俊秀,目若朗星。他也曾立誓做一代明君,攘四海蛮夷,树盛世之邦。他也曾坐在雕刻精美,龙啸凤鸣的龙椅上,让自己安静的坐在他的腿上。望着城下气壮山河,延绵天际的士兵告诉自己,这是我守护的天下,当我死后,这片天地便要由你来守护了,你要做得比我更好。
时光如斑驳的月影,那个女人如迷一般的出现,夺走了他的一切。梦想,王朝,天下,还有他的儿子。
那个女人走了,他暴戾无道十数年,现在他还剩下什么呢?只剩下一座鎏金铜瓦,宏伟壮丽的空城,和一身磅礴大气的皇袍。现在,连这两样东西也要被别人夺走了。
叶承蔚回过头来,浅声说道[父亲,我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一直都是你错了。你永远都是那么的刚愎自用,固守己见。永远都自顾自己的感受,不管他人的死活。我累了,我相信你也累了,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我只希望你下来,在天下正道人士面前道个歉,或许我还能够保你一条性命。]
叶承蔚的这一番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不为之动容。叶承蔚展现绝世武力,力破四大高手,所求的仅仅只是他父亲的一条性命,而不是属于他的叶氏王朝。他们都只知道叶释宇是个暴君,昏君,而在叶释宇身上发生过的任何事情,他们都是一无所知。任何人都不难听出,在叶承慰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语中,里面却蕴含着深深地疲倦。
一身修为登峰造极,超凡入圣,却不求万人之上。那他所图的,究竟是什么呢?
杜黎玄低头沉思,他考虑起叶承蔚这番话的真实性。
[哼,反了,真是反了,你竟然还教训起老子来了。我是天下的王,天下皆是我的鱼肉。我欲予欲求,有什么不对。我同你讲,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的死活不用你管。你给我滚,滚!]
叶释宇在城墙上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他的眼里有着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怒火。城池上的云朵仿佛也开始在烈日下轰鸣。天下之主,就是这番模样。叶王朝,又怎能不被未来所取代?
叶承蔚木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知道,若是有能力,他的父亲一定会亲手杀了他,决不留情。他虽然已经料到了结局,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没想到过程还是这样的让人悲痛绞心。他能够面对千夫所指,无动于衷。却无法坦对至亲之人的一丝责备。我虽已不再爱戴你,但对你依旧有情。却不曾想到你对全天下的恨,都不及我一人。
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叶承蔚棱角分明轮廓清晰的面容流了下来,蔓延至整个脸庞。他将邪兵破灵血浪插在地上,许久,他的手指动了动,整只手抬了起来。慢慢地,一颗一颗地解掉了裹在自己身上的黑袍,露出了与黑色黑袍颜色并无二异的黑衣。
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婴儿。
面色恬静,温柔的蜷缩在襁褓里。
两颗葡萄似的大眼珠子,咕噜咕噜的乱动着,最后停留在了叶守蔚的脸上。好奇的张望着。
此时的叶承蔚,轻轻的把他抱在怀里。清澈的泪水一滴滴掉在男孩的脸上,弄得他嘎吱嘎吱兴奋的乱叫。
他小心翼翼的扶干净了婴儿脸上属于自己的泪水,他的神态那样关切与慈爱,像是一不小心就会弄痛了那个婴儿似的。婴儿仿佛也像是能够看懂叶承蔚的心境,不再吵闹,眼中含笑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叶承蔚心中一颤,仿佛又回到了不知多少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绝色佳人背对着自己,她轻轻的撑靠在桥栏上,色彩华美的袍子长长的拖在身后。夜晚的凉风徐徐吹过,青丝轻轻的摇摆在脑后,露出了那皓齿明眸,蛾眉杏腮的侧脸。美艳不可方物,她轻轻的扶起额上的青丝,美目流转的看着桥下游动着的鱼儿。桃腮带笑,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辉。叶承蔚看在眼里,只觉得天下间再无如这般秀雅绝俗的人儿。
她慢慢地回过身来,天上火光映照之下,肌肤娇嫩,神态悠闲。她看着自己,轻启樟口,声音如黄鹂轻啼,玉石嘣动,清脆鸣人。[叶承蔚,不知道你有没有喜欢上我,但是我想我,可能已经爱上你了。]
天空中大朵大朵的烟火绽放开来,如重现了天宫的花园。红色的焰火展开妖艳的笑颜,和深邃的夜空交辉相映着。
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只有一霎那,便消散在了虚空中。便让叶承蔚明知是混沌深渊一般的罪,却也依旧义无反顾的陷了下去。
没有见过婓洛神的人,是不会明白她那倾国倾城的美的,那是全天下男人的心魔。
叶释宇的视力像是极好,看到叶承蔚带出婴儿的那一幕,一下子便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
再回过身来时,叶承蔚瞥眼望了望已经气喘吁吁的父亲,和那岌岌可危的城池。轻声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几年的光景过去了,岁月为鉴,你也都不曾回头,料想此时你更是不会回头。你好好保重,我走了。]
说完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继续说道[这是我们叶家最后的血脉,我料想你也不会想要看见他。但是。。。]
说到这,叶承蔚终归还是说不下去了。重新把婴儿系到背上,披上黑袍,拿起了破灵血浪。
绿影里细微的蝉鸣,风之间时光的流走。只是这临天城的景象,却是丝毫不曾改变过。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跃上了不远处的栈楼,消失在了一片湛白的阳光之中。
再也不曾回头。
随着叶承蔚的离开,站在皇宫上的叶释宇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如失去了扯线的提线木偶一般,跌坐在了地上。他的盲孔涣散,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有着无数曲折的曲线。一时间愣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寂静,只剩下知了叫声,微风轻轻的卷起了地上的尘土,四散开来,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可是突然爆发出来的巨大庆幸和激动的声音,轰动响彻了整片大地,就连破损陈旧的正道大旗,也虎虎生风的迎风飘扬起来,刷刷作响。
依恋棠生灰,多少旧人事。
叶王朝就此覆灭。
杜黎玄一战成名,虽说没有和叶承蔚明刀明抢的打上,但当时他那视死如归的决心和光复大地的信念足以让所有人信服。其所在的光影教也终于成为了名副其实第一正派。位坐于大陆的正中心,啸天所在的冥潜渊,央闻所在的万空寺,左凌莫所在的花秀。在大陆上一字排开,将整个大陆横横绝成两块,南部是与世无争,深不可测的暗黑城。而北部是趁四大正派覆灭叶王朝时迅速饱和和崛起的三大魔教,临绝谷,凌霜宫,汛海棠门。
尽管暗黑城号称是不问世事,处于世外。但毕竟暗黑城阴深可怕,再加上实力超然,不能不防。之所以正派横亘在大陆中间,也是因为有这个原因在里面。一旦临绝谷,凝霜宫,汛海棠门与暗黑城有了联络。所有人都会相信,人间将会进入比叶王朝的暴政更加恐怖的黑暗时代。
再加上东海群岛上神秘的东海迷殿,无政权统治的混乱年代自此拉开了序幕。